顺着容松的目光望去,不远处,一支四人的队伍,护着一辆两驴拉的车板车走来,车上是一口硕大的黑木棺材。
这四人皆是箭袖短打,手里还拿着些纸钱,抛散空中。
常人看见出丧,多半觉得晦气,宣榕却多看了几眼,低声道:“多半是走私什么东西的,阿松,你别一直盯着人家。”
容松惊了,也压低声道:“不是,郡主,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
宣榕解释道:“远葬则奢,近葬则简,车辙上泥土颜色都不尽相同,说明沿途不近。这么远距离,按照河东郡的习俗,是要厚葬的。只让四个人跟着,不合理。”
容松蠢蠢欲动:“要抓去报官吗?”
宣榕摇摇头:“算了。又不是什么大事,不侵他人利益,不用太过严苛。”
“恐怕不是。”隔着一张桌,耶律尧望了宣榕一眼,这距离太远,他没法压低声,干脆走了过来,在她身后微微弯腰,压低声淡淡道,“吃重不对。普通盐茶,没有这么大的吃重,你看车轴入地起码寸余。”
只有直面战场的将士,才有这么敏锐的直觉。
耶律尧甚至比昔咏还要警惕,至少是在他开口后,昔咏才脸色一变:“里面必有重铁。”
她刚想上前,耶律尧先她一步,将手里那破了口的陶杯一弹,打在驴车车轴上,登时板车一歪,上面的棺材便直冲冲掉了下来,砸在官道平整的泥地上——
裂开的口子里,兵戈闪闪发光。
昔咏:“!!!”
她想也没想,掌心一撑木桌越出,提剑出鞘,干脆利落打趴就近的两人。还有两个,被一道直扑而来的白色巨影压趴在地,“哎哟”声不绝。
容渡和容松早就来到棺木前,劈开木板,皱着眉查看
兵器上的刻印。这些沉甸甸的铁器不算陈旧,单也不算新,容渡沉声道:“是昭平元年铸成的。”
又转向宣榕问:“怎么处置?”
这一系列的变动,惊呆了摆茶铺的大爷。
他躲在柜台后,大惊失色地拍拍胸脯,许是听到“昭平”二字,不知从哪里掏出三把香,在小柜子上的一个粗劣观音像前,拜了拜,压着声用河东方言道:“郡主保佑,郡主保佑。做点小生意,别惹杀业。”
还是听到了的宣榕:“……”
耶律尧同样听着一清二楚,忍不住揶揄道:“小菩萨,以前有人当面拜过你吗?”
第17章 同乘
宣榕难得有些别扭,耳尖发热:“……没,先别说这个了。”
她将幂篱轻纱往前拂,遮住那张清丽的脸,起身前去,查看棺椁里的兵器。
漆塑的黑棺里,底部陈列长枪,上方布满刀剑。兵器底端,有何年制于何地,均为昭平元年——也就是两年前——制于河东郡。
她不由眉心微蹙:“昔大人,你可知这批兵器当时用于何处?”
上次绑过镖客,绳子还在,昔咏熟练的将这四人五花大绑,边绑边道:“那用处可多咯,各地剿匪的,西南作战的,出海配兵的,河东郡盛产兵器。天机部设立后,放开了民间制造,有些作坊私产过铁器,更不好追溯了。”
宣榕若有所思:“怪不得上面都没有确切的产地。”
昔咏将麻绳系了死结,又打了个漂亮蝴蝶结,满意道:“哎呀您别忧心多想了,说不准又是有官员贪墨呢。您还记得两年前,监律司办的那起贪腐案吗,不就是河东郡有官员,将官家兵器拿去私卖,最后抄家抄出白银万两么。”
这件事动静不小,但宣榕当时恰在江南,不太了解。
她想了想,颔首道:“我记得河东郡太守,宋轩出身监律司?那直接交给官府吧,让他们按图索骥查查,有结果直接禀报回京。”
“宋轩?”昔咏愣了愣,“永昌侯府大公子?他今年履新的吗?”
宣榕“嗯”了声:“年中任职的吧。怎么?昔大人认识?”
昔咏摇头:“不认识。但永昌侯府和我有点旧瓜葛,我就不去了,否则不尴不尬的。容松跑趟腿吧。”
她这么一说,宣榕倒是隐约记起,昔咏似乎曾与京城一侯府订过婚。
在昔家冤案刚审未判时,侯府就迫不及待与昔家退亲,虽没落井下石,但袖手旁观的态度确实令人齿冷。
难不成……是永昌侯府?
宣榕不假思索同意:“行,等入了安邑,阿松去送人。”
又问道:“阿松,我记得你那里还有一把九寸有余的小刀?”
容松本来百无聊赖,没曾想来了四个送上门的倒霉蛋,已经开始琢磨路上怎么打发时光了,语气都轻快不少:“有啊有啊,在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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