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勾勒出无边的妄念卷轴,可惜想下探的手仍旧被抓住。
刀片擦着少女白衣划破肌肤。很浅一道口,但她一动不动,没有流血,显然不是真人。
耶律尧面无表情看着她,终于道:“滚。”
近在咫尺的少女失望地叹了口气,曼声道:“为什么要戳破呢?就算是梦境一场,颠倒享受不也是极乐吗?贪嗔痴念,沾上了,可就戒不掉了,你还在抗拒什么。之前一直近身不得,好不容易靠近一次,还这么冷淡——看来你不喜欢美梦成真了,给你准备许多新奇玩乐,奈何你无福享受,当真不甘。”
她顿了顿,咧嘴大笑:“那也无妨,圆满你不要,那陪我一同堕入阿毗地狱可好?不过这是你自找的——”
话音刚落,她身后斑斓的石间壁画杂糅扭曲,面前人和色彩混在一起,成为污浊的黑色。
紧接着,黑色水面上冒出一道泡沫,一只苍白纤瘦的手挣扎起伏,少女扑腾在水面上,用细弱的嗓音喊道:“救我……我腿抽筋了,动不了……”
他没有动,用极为冷淡的口吻道:“幻觉也会溺水吗?”
高悬的圆月比石窟之下更为皎洁,远处宫宴人头攒动,足下草木葱茏,但无论是剪影一样的人,还是棱角分明的草,都透出一股惨白的假。
少女不扑腾了,她诡异地漂浮水面,几近恼羞成怒,怒狠狠瞪着耶律尧,犹如花瓣一样娇嫩的唇中,发出的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,她愤怒指责道:“你就这么想让我去死吗?”
耶律尧没吭声,这种与她截然不同的性情太好辨认了。
但不知是否因为处处破绽,幻觉之中,少女收敛起来,嗓音转向温和:“你还不承认吗?你当时就是想看着我死,别说什么小太监晕过去了,胡扯!你的第一个念头是,我如果出了事儿,谢旻绝对会褫夺太子之位,耶律金和耶律佶也会死。你当时在犹豫,不想救我,对吗?”
耶律尧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:“我没……”
“你有。”少女毫不留情戳破他,“在我说以为水里的是你、是为你而来之前,你就是想眼睁睁看我去死。还有秋猎那次,你才不在乎我那枚玉兔有没有丢呢,你来还它,只是听到了我人傻心软的传闻,想赌我会帮你出头,你赌对了,是吗?你血淋淋的伤口,真的全都是被两位兄长的箭所伤吗?你当时卖惨卖得就炉火纯青,如今反而不敢了吗?我才不管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,你现在是否束手束脚呢,你敢否认,你最开始就是很讨厌我吗?”
耶律尧僵在了原地,他动弹不得,只能听她控诉。
少女似是当他默认,凄惨地一笑,脸上挂满泪水,语气却愈发温柔:“行。看来你真的想要我死……那我去死好了,你可以得到你所有想要的。”
她温吞的声音,和记忆里完全重叠。
耶律尧完全被带跑了思绪,在人往水下沉的那刻,他再也无法坐视不管
,毫不犹豫跳入水中,可是怀中的躯体还是逐渐冰冷僵硬,救上岸时,最后一丝的体温也无了。
他手忙脚乱将她放平,试图给她度气。
可惜于事无补。
少女双眸紧闭,唇瓣苍白。她有很好看的眉眼,丹青妙手也无法描绘其颜色。但眼波却再也无法流转。
隐约能听到那年漫无目的南下时,沿途的传闻:“听说内务府近期在购置丧服白幡,宫里头哪位要崩薨?”
“要我看,肯定是不帝王,估计是妃子?萧妃吧,出了这种废黜大事,积郁成疾、一命呜呼也不奇怪。”
“我倒是听闻……不是宫里头,可能是太平巷那边。”
起了话头的这人一愣:“长公主殿下?她不也正值春秋鼎盛吗?!”
另一个人摇头:“我家婆子在坊间做事,说是有可能是郡主……病了好几个月,很有可能撑不住了……公主府忌讳,不会提前准备这些家伙事,只能交给内务府了。总不能等人真的香消玉殒,才去购置吧?”
耶律尧几乎听不清耳边的任何声音了,他很轻地道:“你醒一醒,绒花儿。是我害你这样的,你醒来之后,就可以杀了我。”
他解下藏月,塞到少女手中。
可是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反应,脉搏停滞,肌肤发青。
她被浩浩荡荡的仆从夺走,换上华丽绣纹的寿服,装进沉重的棺椁,封入暗无天日的墓穴。
这个世上没有昭平这个人了。
煎药需要小半时辰,宣榕掐着点熄了火,用余温再闷了会药,才把药汁倒入瓷碗。瓷壁滚烫,于是干脆收拾干净药炉药壶,才端着凉了些许的汤药上了楼,把药暂放桌上。
她坐上外堂圈椅,指尖轻叩手边的黄花梨桌面。尚在犹豫要不要灌这碗药。
直到她嗅到了血味。
宣榕心里一个咯噔,疾步入内,先扫了一眼床榻,没有端倪,再看靠坐榻边的耶律尧,心跳骤然漏了一拍。
他右臂搭在膝上,淋漓鲜血顺着右手指缝滴落。周身都沉浸在一种森冷杀意里。
宣榕犹豫一瞬,还是走了过去:“你还能认出我是谁吗?温师叔说你……”
她的话被堵在喉里,因为那只手扼上了她咽喉。黏腻的血从她肌肤上滚过,没入脖领。耶律尧不知把她当成了谁,目光冷漠阴鸷:“她被埋在哪里?”
有点呼吸不过来。但不致命,不知为何,他没太使劲。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看书看累了就去欣赏音乐美景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