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个八九岁的小小女孩。生得轩昂,扎着两个麻花辫,脸上还有雀斑,衣服或许是他人捐赠,略大,她便把侧腰系住,裤腿也收紧。
整个人透出一种旺盛蓬勃的朝气。
五月的绿草茵茵,宣榕坐在青草地上,本是出神望着喧闹的远方城池,见到有孩子靠近,便微微一笑:“不是,来散散心。你要不要坐?”
说着,她往旁边让了一让。
都是草地,哪里都可以坐,但这显然是邀请之意。
小女孩先是一愣,接着狂喜:“啊……我可以吗?真的?好的!!”
宣榕问道:“你叫什么?”
“我姓赵。排行老二,都叫我赵二。”
她一屁股坐下来,又觉得挨得太近了点,不好意思地挪开些许,顶着不远处伙伴们羡艳的目光,姐姐长姐姐短地唤了一会儿,见宣榕很耐心地和她交谈,胆子变大,从怀里掏出一本快要翻烂的书,捧着给她,道:“这是堂里发的书,我可喜欢这本啦,就是有的字还不认识,姐姐你要的话,我送给你?”
女孩顿了顿:“……不过有的页面缺失了,你别嫌弃……”
这是一本《大学》。
宣榕很早就能从头背到尾。
她翻过那些密密麻麻炭笔批注的页面,是古怪搞笑的读音注释,比如“孙”旁边,注音“四五”,画了一个四竖,一个五竖。
宣榕边翻边问:“哪些还不懂呀?我读给你听。”
小女孩眼睛一亮,指道:“这,这这,还有下一页,对,这一句……”
宣榕轻轻读给她听:“物不格,则知不至。知不至,则意不诚。意不诚,则心不正。”
不知不觉,一群小萝卜头大着胆子围了上来。宣榕索性将整篇文读了一遍,然后扫过或立或站的孩童们,合书微笑:“走,带你们去书坊挑书。”
雀跃的欢呼差点没把宣榕淹没。
唯有那个为首的赵二,在前往书坊路上,落后其余孩童些许,悄悄扯了扯宣榕的手,小声道:“姐姐,你银子够吗……要不算了,书都蛮贵的……”
成年人有所阅历,目光毒辣,自然能从宣榕谈吐举止,看出她身世不俗。但孩童见识浅薄,只能从宣榕着装打扮,猜测她身无长物。
宣榕高深莫测地敛起笑。待到女孩有些紧张时,方才温和勾唇:“管够。”
这天傍晚,宣榕捧着一本破破烂烂的《大学》回府。
走入房中,还没想好把这书搁置何处,就看到桌案显眼处摆放了一个檀木盒子。走过去打开,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红玉珊瑚,显然也是生辰贺礼。
宣榕奇道:“怎么还有?谁送的?”
一旁,苓彩笑眯眯解释:“太子殿下偷偷送来的。郡主是不是心情好一些啦?”
宣榕怔了一怔。
屋外风拂帘幕,五月夜风仍带炙热暖意,似有花香暗影,惬意安详。
她“嗯”了一声,想了想,将书放入檀木匣盒,再将盒子摆上书架高台。
她得到了两份很好的生辰礼物。
*
鬼谷深夜,烛光跳窜。
耶律尧再次从深眠中醒来,起身,一如既往地从房间书架上抽了一本书。
世间传闻其实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。
就比如,鬼谷当真是建立在某朝遗骸之上。又或者说,这些通天大能,不知用了什么手段,将该朝宫殿移挪过来,连绵雪山之下,是成群殿宇,恢弘无垠。
藏书也多,琳琅满目,都是珍品孤籍。
若搁在十年之前,耶律尧觉得,他会读得废寝忘食。那时他像是一棵扎根痛苦怨恨土壤的树,想长出荆棘,刺穿仇人,或者干脆报复这个尘世,拉着所有人与他一起殉葬。
而现在,他翻得兴致寥寥。
更像在刻意转移注意,不至于被蛊虫搅乱心绪。
但到底没能沉静下来。
于是,他干脆地把书一合,扔到桌上。找到他探出的一条野道,避开大阵,轻车熟路出谷下山,一路走到山脚集市,天色已然大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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