绕着军营走了小会儿,空旷武场和马厩兵库,都只有值夜巡逻的士兵零散走过。在迷茫的雾气里,有种孤冷清幽之感。
或许再过数月,这边就会枕戈待旦,昼夜不眠。
她慢吞吞走着,不知不觉间,又绕回了院落,坐在了廊下长阶。
宣榕自觉动静极轻,不过似乎还是引来警惕,很快,身后门开,来人刚要质问,见到是她,按门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,转问道:“天都没亮——睡不着?”
他嗓音透着刚醒的沙哑,钻入宣榕耳里,她惊诧回头:“你起得这么早?”
但显然不是。
耶律尧并未穿戴齐整,漆黑长发末梢带卷,从肩上披散而下,那张精致妖野的脸上满是慵懒,闲散抱臂,靠在门侧,尚带点困倦地笑了一声:“你说呢?”
他中衣穿得松垮,胸前肌理若隐若现。
整个人也像只被扰眠的猛兽,散发出无意识的危险。
确实不是已起的模样。
“……”宣榕转过头,轻声道,“那你再睡会?”
耶律尧似笑非笑:“别,让你给我守门,我可受不起。”他合了门,不出片刻又走出来,已是打理完毕,玄黑箭袖,银冠束发,屈着长腿在宣榕身边坐下,打着商量道:“实在不行,让郎中给你开一剂助眠的方子?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。”
宣榕托着下巴道:“或许思绪繁杂,但身体并未疲乏,这才睡得不好——你有什么温缓的练武招数,或者出汗的法子么?”
耶律尧随口一问:“郎中怎么说?”
那位女郎中经验老道,说了几个正经的招数,也说了几个不正经的招数,还特意强调,后者许是效用更大。宣榕诡异地沉默片刻,方才按了按眉心:“八段锦,五禽戏之类的,起效太慢。”
耶律尧思忖道:“以你这十几日体魄,散步即可。当然,得走远点,骑马到郊野,走个两三万步就够你睡个好觉了。走么?”
宣榕:“……”
但仔细一想,确实是这个道理,她莫名心动,点点头:“等天亮和阿松说一声……”
可话音未落,耶律尧站起身来,走到某扇门前,踹门入内,似乎和里面人说了句什么,又施施然走了出来,笑吟吟道:“和容松打完招呼了,走吧。”
身后,容松满脸惊愕,险些没暴跳如雷,但刚伸出头,就看到宣榕也是收拾妥当的外出模样,愣是把到嘴的脏话憋了回去,挤出一个灿烂的笑:“郡主您玩得开心,我去给您备马。”
宣榕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清晨的安定还未苏醒,沿街摊贩也都悄无踪迹。
沿着城池往外走,河道逐渐宽阔,溪水从潺涓变为汹涌,等到朝阳初升,郊外村落已是炊烟袅袅,农户开始蒸煮粥食。
多年云游,宣榕积攒了不少和农家打交道的经验,朝一户人家讨了早膳,刚要留下十枚铜板走人,忽然听到这家小孩哭哭啼啼跑进来道:“娘!娘!!有妖怪,刘三被妖怪抓走了!!!”
这家农妇利索能干,边和宣榕二人聊天,边收拾完了碗筷,已经准备拿着锄头出门送客,再去耕种,没想到被自家儿子扑了个满怀,险些踉跄摔倒,怒道:“没轻没重的!有什么话慢慢说,哭唧唧的做什么?一天到晚瞎跑,妖怪不抓你们抓谁?”
人口都是能产能干的劳力,每家农户至少有三四个孩子。
不像京城大户,看顾不过来,五六岁的年纪,自然是以大带小、群聚同玩。
比如这家小孩和其余几个小男孩,昨夜就是在刘家睡的。他把眼泪挤回去,委屈道:“我怕……那个妖怪看不见身影,搜的一下就把刘三给抓到半空,又收走了……娘,妖怪吃不吃人啊……”
农妇这才隐隐察觉不对,揪着儿子耳朵厉声呵斥:“你们晚上又跑哪去了?!”
小孩痛得龇牙咧嘴,一时忘了害怕:“……后山悬崖底下,我们从小路走到了崖底。”
农妇脸色微微一变,锄头也不要了,拿起门后笤帚就往儿子身上打:“我让你皮!我让你皮!不是说了千百遍,那边危险,有猛兽,不要往那里走吗?!你们一个两个的,五六七岁的小崽子,就知道把大人的话当耳旁风!”
她打得虎虎生威,小孩鬼哭狼嚎。
宣榕欲言又止,但这番斥责有理,她不好插手农妇训子,只好问道:“可是邵关崖底?”
安定再往西北有一道天堑,绵延山裂,称为邵关。再往西便是沼泽湿地,逐渐没入蛮荒的西凉之境。
农妇这才停止动作,恨铁不成钢地道:“待会再揍你!”然后把笤帚放到一边,喘了口气,和宣榕解释道:“对的。那边猛禽很多,这几年有猎户不信邪去打猎,最后都失踪不见人,久而久之,也没人敢踏入那块了。和这逆子千叮咛万嘱咐,千万别靠近的,唉……!”
她摇摇头,向外走去:“姑娘,你且坐着再歇歇,我去和刘家说一下,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。”
宣榕微微一惊:“不去寻人吗?”
农妇“哎哟”一声:“寻什么啊,底下都是雾气,特别最近正值夏热,梭梓河的水雾腾腾得往那边冒,下去找人得把自己搭进去。”
说完,她急急忙忙向村落的另一户人家奔去。
而宣榕若有所思,转向那个委屈撇嘴的小孩,温和问道:“妖怪?是猛虎之类的猛兽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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