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,若有所察地抬起眼, 果然和耶律尧注视过来的目光相撞, 微微一怔, 抹了抹唇边问道:“沾到了吗?”
耶律尧挪开视线:“……没有。”
宣榕便又咬了小小一口,无奈道:“你买太多了。”
耶律尧双手枕在脑后, 天边, 高楼林立, 长明灯渐起升空,他浑不在意地道:“吃不完扔了就是。我本就是四处走走平复心情, 顺手买的。”
宣榕将油纸包重新包好,准备明早作早膳,愈发好奇,道:“所以,你到底怎么和娘亲说的呀?”
耶律尧便一五一十复述今夜交谈。
当然,详略得当,对于不合时宜的桃花含糊带过。
对于祈福的纸页、新修的佛祠也避而不谈。
因此,这些交谈落在宣榕耳里,分量并不足以打动母亲。反而很是突兀,瞧着要哄骗耶律尧去当苦力,抵御西凉似的。
她听着听着,秀眉轻蹙,迟疑道:“耶律,你确定没有误解?她只是没有强硬表达反对而已。”
耶律尧理直气壮:“那不就是同意了吗?知道你娘要点我,我今儿都没敢喝酒,总不至于揣摩错她的意图。”
宣榕无奈道:“你呀……你就不怕被骗去西征,用完就弃么?”
耶律尧懒洋洋道:“若真是如此,那到时候我不入赘了。我带你私奔。反正是你娘不讲道理在前。”
宣榕:“……”
只听见耶律尧随口乱扯:“我们先出京,去北疆住个夏天,然后一路往南,换个谁也查不到的身份定居在西凉,你立个女户,我跟在你户上安家,做做机巧搞点卖卖。你指东我打东,你指西我打西,不出几年定能横扫整个西凉。”
宣榕:“…………”
这显然是玩笑话,她忍不住笑出声来,看他神色笃定,有了几分猜测,问道:“你这转述有隐瞒吧?隐去了些什么内容?是不方便和我说么?”
耶律尧想了想,道:“倒也不是。我们还提到了些建造器物,想来这才是尔玉殿下网开一面的原因。”
为尊为君,看透一切虚名浮利,尔虞我诈。
为人父母,又希望晚辈能够拥有真情,幸福美满。
在这种情境之中,有情有义,却能埋藏心底多年,可谓不易。长公主在权势里沉浮多年,不可能看不懂,所以才高抬贵手,选择默许。
根本不可能是因为他有势可图。
宣榕问道:“什么建筑?”
耶律尧道:“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。”
宣榕却被吊起了兴趣,即使不是过分好奇之人,也难得追问道:“不能说吗?”
耶律尧抿唇:“……不太想现在说。”
宣榕更奇了,微微睁大眼:“为何?”
耶律尧当然不好明说,否则多少有挟恩图报之意。
前几日的惊喜来得猝不及防,午夜梦回,他甚至都会怀疑,她是否是因为看到旧物,心怀怜悯,心生愧疚,而心软同意。
于是,他沉默片刻,刚想找个说辞含混过去。
就听到宣榕轻轻道:“说一说嘛,阿尧。”
“……”
此言一出,耶律尧定定望着她,道:“……绒花儿?你方才……叫我什么?”
宣榕软和着嗓音唤他:“阿尧。”
耶律尧似是僵在了原地,风拂林叶,他却一动不动,好半晌才迟钝道:“你这可真是……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。”他无可奈何地瞥过头,半是投降半是央求:“好了,我不想现在说自然有我的道理……求你别问了,你再问一句,我当真就毫无意志全盘托出了。”
宣榕这才放过他:“好吧。”但她也没想到仅仅一个称呼,就能让耶律尧反应这般大,试探着又叫了一声:“阿尧。”
“……”
耶律尧似是还算镇定,喉结微滚,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下一刻,又语无伦次地道:“夜深了,时候不早,天都快黑了,你早点休息。我……我去看看阿望。”
说着,悄无声息地一跃而下,在宣榕眼前消失。
宣榕愣了一瞬。雪狼白天活泼好动,比人更需要休憩,这三更半夜的,阿望早就在窝里睡了,他是糊涂了才会现在去看阿望——就不怕被惊醒的雪狼咬一口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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