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学生不敢傲,只是年少失怙持,孤苦伶仃,将来若有幸得爱人,自当珍之爱之,竭力护之。”她伤心委屈说。
“于文章上,则更不敢傲,学生自知才疏学浅,有许多浅薄之处,还望老师指点。”她听出程翰林话的重音落在后者,相较于林家女,似乎更在意自己写的文章。
随即深揖行礼,求指教。
程翰林见她态度极是认真诚恳,被她顶撞之气也就烟消云散,到底是个难能一见的可造之材,也是一个年轻人,有些冲动也正常,他想。
“你乡试所写文章,和那些名门书院学生写的腐气范文不同,令人很是眼前一亮,我当时以为你是打破陈规、刻意求新,但看你近来写的几篇,发现你对经义的领悟就是如此。”他评判道。
“你是仗着自己聪明,从不听老师教课,全靠自行领悟罢?”
温萦顿时红了眼眶。“家父过世后,就没钱去书院念书,只能求着别人借书看,许多不懂的,只能靠自己领悟。”她小时候,父亲对她和哥哥是一样教育,也和萧椯在家塾读过几年书。
而后出了变故,萧伯母又是一心攻女德的人,认为诗词曲艺都带着轻浮,经史策论更不是女子该读的,只让她学刺绣、插花之类养性。
她每天忙完了,就自己溜到萧椯书房找书看,一开始是看话本,但萧椯不喜欢这些,为数不多的话本很快看完,无聊就开始翻阅经史。
经书、历史好就好在常看常新,每次都有新的领悟,不会觉得腻烦。
再后来陪萧伯母到山里养病,和萧椯一起温习过大半年功课。
就这样零零碎碎学着。
正经求学是这两年的事,然而有名的大书院都不收半路学生,好不容易花钱找到愿意接收的小书院,夫子还提防她,担心她会挤掉自己爱徒的名额,从不肯用心指教文章,马马虎虎敷衍过去。她碰上不解的经义,只能靠自己翻书,十本、百本相互佐证,最后猜出。
她深知自己有欠缺,如今又耽误半个月,心里惶惶不安。
程翰林沉吟了半晌。“你可爱惜面子?”
“不爱,若能学到知识,骂的,也打的。”温萦说。
“...那我给你写封信,明日你就到太学和学生一同上课。”程翰林说。
“谢谢老师!”温萦感激道。
第16章 :太学
清晨,卫妈端来一碗热水,温萦放下一颗药丸化开服下,苦中带着一丝回甘,程家真是什么都好,人参都是整颗的,荔枝干都比外面卖的甜。
配出来的新药,全然不像自己在药店采买的,喝了让人半天恶心,也不像萧椯熬的那样苦,他总是要拿药材现熬,熬上三个时辰,出炉后甚至会亲自尝一口,若是苦味不够,第二天就会换个厨娘熬。
有时候,她怀疑萧椯比于灵、萧伯父还要更介意世间有她这个人存在,看她的眼神不时带着隐忧、探究,终究是她拖累了他。
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举人,在程翰林眼里,已经有很多人配不上自己。
那他呢,真真切切的天之骄子,仪表堂堂、才华横溢的探花郎,若不是受指腹为婚的承诺所累,他早可以娶名门闺秀,过舒坦惬意的生活。
“举人何不休息两日,再去太学报道。”阿绫不免同情说。以为是昨晚之事,被程翰林责罚。
“我基础弱,耽误不得。”温萦说,绝不能放弃科举,做回女子被带回去,只会双方都受罪。
“于...林家三娘子离府了么?”她继而试探问。
经过昨晚的事,林二太太绝不会再留她们俩在府中做客,要是出门时再被于灵撞见,可就白费一场功夫。
“想必走了罢!”阿绫提到林铮,表情就很不满。“她竟还哄骗举人说树上有贼,府里为此搜了大半夜,连鬼影都没见着。林玢娘子的婢女当时就很无奈,说以前这样的事也有过,曼方林家上上下下搜查贼,最后怎么着?在她院墙角落找到男子汗巾和书信,丢脸的是她自己。
她带来的于娘子也不着调,竟自己和丫鬟在屋里喝的酩酊大醉,敲锣打碗都唤不醒,二太太脸色都气变了,当即让人准备马车,说门一开就送走。”
“汗巾和书信?”温萦说。“若是真有情,为何不让他们在一起,是男子身份太低么?”
“是商人家儿子,听说长得很秀气,林铮被戳穿后,一口咬定对方是贼。”阿绫说。
“说不定真是贼。”她说。“她三个表姐不大喜欢她,下面婢女传得不见得是事实。”
“举人...”阿绫担心看着她。
“好姐姐,我不喜欢她的。”温萦笑道。“等会儿帮我送封信给程二郎君,昨晚的事我也有错。”一想到自己身份不会暴露,理智也恢复过来。
太学建在秋城,是一片矮矮破破的民房建筑中,唯一一座像样的,规格同其他华丽、雄伟的官署相似,在这里就显得很突出,神圣肃穆,令路人望而生畏,有一种不可冒犯之感。
往来车辆无比华丽,学生们都穿着玉色圆领袍,头戴四方巾,潇潇洒洒,朝气蓬勃,与地方书院拘谨心重的学子们迥然不同,好似自己就是国家的希望,一些对别人难如登天的事物,对他们只是隔着一层面纱,只需时辰到了,轻轻揭过就行。
温萦暗想,他们确实可以这般骄傲。能进这里学习的人,都是心都的官宦子弟,以及地方投书来的精英。
每届科举考试,考取进士的数量,德音书院和岳风书院只能争二三名,第一永远是太学,并且是远远超过。
士林界常说,三甲不出太学。萧椯能考取探花郎,是一个意外,是他父母、族中长辈、岳风书院最大的骄傲,甚至整座曼方城,都与有荣焉。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看书看累了就去欣赏音乐美景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