嘈杂的雨声中,门被轻轻推开,一名皮肤黝黑,个子高瘦的男子,身披蓑衣,手护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,寒风中竟闻出一丝丝荔枝甜香,该是用上好药材配的,郎君说过,程翰林家极是有钱,不会亏待表小姐,果然不假。
温萦喝着药,随口介绍说,他是程老师派给她的小可。
平乐想着将来可能要共事,向小可含笑致意,对方站在温萦身后的眼神却令她一颤,不是看向她,而是聆听门外,警敏而郑重地像一头鹰隼,转瞬化为喜悦的逢迎笑容,快步上前拉门。
不愧是程家的仆人,反应如此迅敏,平乐暗想。
昨晚的郑祈又来了,灰蒙蒙的天气里,他是一抹骄阳的光,衣着红色彩绣锦衣,丰神俊朗,带着武家的赫赫威风,脸上收拾干净后,不止是有几分好看,简直俊美无俦,像是琅嬛福地出来的神仙人物。
但傻还是一样傻,一见着温萦就露出呆呆的憨笑,手里拿着纸包好的油条,是早晨经过厨房时,从小可那里得知她爱吃。
温萦本来被药苦得龇牙咧嘴,表情也转变得笑吟吟的,接过早点吃着。郑祈和小可围绕着她。“马车已经准备好。”
平乐连忙挤进去。“甄举人还有事,没来得及跟县令告别呢!”她忙说,对眼前人产生警惕。
温萦脸色微凝,随即又笑着说:“我就不去了,萧县令等会儿还要升堂,平乐,记得中午给县令熬一碗雪梨莲子粥,消消火气。”
“我们快走罢!”她站起身说,迫不及待想离开。
县衙外吵吵嚷嚷,围了快上百个人,都是今日来听审的。只见富商这边站着的几人愁眉不展,一言不发,村民那边的人交头接耳,神情带着振奋。
路过时有人在八卦说,昨夜验尸找到新证据,李平亡妻的腹下有疑似被靴子类的硬物踢过的痕迹,而李平没有靴子,所以极有可能是孙富商家虐待所为。
“是她自己夜里腹部剧痛,拿拳头挥打的。”富商家的侍女分辩说。没有村民肯听,都望向县衙紧闭的朱红大门,想听县令老爷是如何认定的。
温萦似一阵风般,头也不回快步坐回马车里,马夫牵绳发出“吁”的一声,她刚要舒一口气,车毂滚动了两下,却迟迟没有启程。
郑祈还没骑上马,被高泉的护卫叫住。两人站在马车前说话。“怎么会?”他突然脸色骤变说。此时另一名护卫匆匆走往衙门里。
温萦撩开一道窗帘缝隙,露出一双眼睛,看着高泉护卫忧心忡忡说:“回别院后,一切正常,侍御史下马车,径直走回房间。我们就在院里守着,早上仆人推开门,人就凭空消失了。”
“那之前呢?”郑祈着急问。
“也没什么...回去的路上,林子里突然倒下一颗大树惊了马,车跟着剧烈抖动几下,当时本想绕到旁边走,侍御史让我们把树挪开,免得妨碍后面的人行车,耽搁了片刻。”高泉的护卫说。
“那房间里的窗户、屋顶可都查了?”郑祈继续问。
“窗户是从内上锁的,床、柜子、屋顶都查过,没有异样。”护卫说。
“那进出的人数可对得上?”郑祈说,见对方迟疑,知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。“我们一道回去看。”
如今朝廷上,正为先帝合葬的对象闹得不可开交。皇后、卫总管都支持先文贵妃,而高泉等一派文人官员,认为合葬的理应是元皇后魏氏。
如今这个节骨眼,高泉若是出事,他那一派官员必然大做文章,说不定会怪罪到卫总管头上。他干爹作为一个太监总管不容易,很多事都是奉先帝的旨意办事,但人们却会怪罪他阴损,还想食其肉啖其骨。
“甄圆,我有事...”郑祈走到马车前说,不对...他转念一想,有这么好的破案高手,怎能不带在身边,而且若是能破案,对她将来进入官场也有利。“你可与我一同去高家调查,侍御史他...”
“我就不去了。”温萦支吾说,慌忙放下窗帘,萧椯正从衙门走出来,清肃端雅,俨然岂弟君子,围在外面的百姓一下子安静了,恭恭敬敬看着他。
“萧老爷,李平肯定路上耽搁了,等会儿就到。”有村民帮忙解释说。“无碍。”萧椯淡淡说,走到马车旁,指关节敲了敲车窗。“甄举人,有东西落下了。”
马车里的人并不吭声。
“侍御史的事...”一直跟随在萧椯身边的高泉护卫忍不住询问,连同郑祈身边那个护卫也看过来,似对萧椯抱有更大期待。
他似作思考,略显为难说:“此事不在扶风县辖区内,还有望郑副使先去一查。”随即又敲击车窗。“甄、圆!”他一字一顿说。“亦或,你希望我帮你拿回翰林府?”
温萦终于推开门,蹙着眉头随他回衙门里。
一路上,寒风萧瑟,竹叶翕翕,渐变幽深,渐无人烟。“昨晚你人去哪儿了?”萧椯边走边质问。
“我看你和高泉在聊天,就转身回去了。”温萦说。“给你绣了帕子,你没看见?”
萧椯从袖兜里掏出帕子,转瞬把她抵靠在立柱下。“绣工精美,没有两三个时辰功夫绣不出,但这泥金香上的红线,是前年曼方上贡的贡品,你当时瞧见就很喜欢。”
他右手将它举在光照下,殷红的菊花流光溢彩。“只有贵族,你的程老师家才能使用。”他说话语气尚且平和,额头的青筋却早已突起。
“人在哪儿?”
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你要是不喜欢,就还给我。”温萦恼火说,伸手去抢,手腕却被他紧紧抓住。
“他是朝中大臣,不是随便一个平康坊贱民,朝廷会派金吾卫过来,所有涉及的人都会接受调查,一寸一寸剥开来查。”
温萦不以为意,指腹抚了抚他手背。“那我们走罢,去天涯海角,不当官了。”想到昨天高泉拿她威胁他的画面,心里郁结难舒。
他不该这样做。潜伏在她脑海深处的冷酷声音说。
“高泉不会对你造成威胁,若有什么事,我来想办法。”萧椯语重心长劝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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