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我们怎么回去?”温萦冻得瑟瑟发抖,身体几乎快贴在暖炉上。两人钻进一艘画舫的里间,主人还没回来,环境相当雅致,地上铺有白绒绒的异域毛毯,帘帐是绿萼花枝黄绸,暖炉里的炭用的是丝炭,皆是贵而不彰显。不过陈设唯有经卷、笔墨、药炉而已,不见金器玉瓶等奢华之物。
厅内的小丫鬟正趴在案上睡觉,并没有察觉里面的动静。
“明早扶风县还要送卷宗去,我们藏在木板下跟着进去就是,又不是进宫,检查没那么严。”萧椯赶紧找了一床被子给她裹上。
这时,他也冷得顾不得了,牙齿都在打颤,身上官袍湿透,血迹大范围晕染开来,随手扒拉一套男子的干净衣服,在屏风后换穿。
“举人的衣服你不要,嫖客的衣服倒是穿得急切。”温萦正讥笑说,转头看见屏风竟然是半透纱的,肌体若隐若现。
到底是平康坊,不能单看表面布置,还是玩得大。
她脸色赧红,盯着暖炉,转念一想,他的身体不是早看过了?小时候娘亲给他们洗过澡,放在木盆里画过一幅画,两人都胖乎乎圆滚滚,活脱脱像年画上的娃娃。
不过现在,他的身材可没有一丝赘肉,修长合度...萧椯突然坐在她面前,“我错了。”温萦说。
两人都一愣。“你去换罢,衣服都是新的。”他烘烤着手说,皮肤冻得像渡了一层玉色。
“不,不必了。”
“天冷。”他转头,态度严肃。
最终她还是去了,把棉被往屏风上一搭,快速换穿好。
湖对岸的官兵仍在救火。“郑祈那小子真是厉害,敢在夏城做实验,要是飘落进宫里,有他好受的。”萧椯轻飘飘说,顺手把官袍拧干水,叠进布里包裹好。
“他干爹是卫总管,肯定事先报备过。”温萦说。“我原先也以为,是从平康坊飘过去的。”
冬城香雪海那边,虽然白天游客如织,但夜里没人,且是贵族居住的地方守备森严,一有火星立马就会被注意,而平康坊灯火璀璨,偶然飘走一两架灯,并不会引起人察觉。
但湖中心是暗的,且有巡逻船驻守。除非是像他们今天这样几处放火,干扰船上官兵的注意力,否则很难飘浮过去。
“现在看来,更像是察院出了内贼,直接把孔明灯放在仓库烧,以掩人耳目。你下午查过那架孔明灯了么?”
“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。”
“你还真像你父亲...”
萧椯把她扭去一边的头扳正回来,极其认真说:“现在新帝初登大宝,几方势力在争权,最好别牵涉进去。”
“但要是牵涉到下面官员,牵涉到我父亲,牵涉到我呢?”温萦说,掏出打湿的案宗,上面的墨迹已经晕染分辨不清,但每个字都深深刻入她的脑海里。
“那天在灵堂,我听到你和你爹的谈话,那个永远得罪不起的贵族就是大司徒魏达谙?”
这样的世家贵族根深势大,纵使她考上进士,乃至是状元,兢兢业业当一辈子的官,也不可能与之平起平坐。皇上也绝不会为一个寒门出身的官员,开罪国家重臣。
所以萧伯父才不敢告诉她真相,螳臂当车,送死而已。
“不是你想象那样。”萧椯紧紧抓住她的肩膀,目光却在犹疑。“这案宗有...”
“萝萏,萝萏!”外面有人骂骂咧咧喊道,杵着拐杖往画舫里走。两人一下就听出此人声音,是李明。
萧椯捂住她的嘴巴,拉到角落躲藏。“审问三次,打了快一百棍,始终不肯招供。他与死者良贱有别,只有猫爪痕迹作为佐证,只能以疑罪听赎。”他用气音解释道,担心温萦立即冲出去打他。
趴在案前睡觉的小丫鬟惊醒,立即拦住李明。“萝萏姐姐赴厉老爷饭局去了,还未回来。”
“萝萏!”李明混浊沙哑的嗓音又吼了一声,探头朝里面张望。小丫鬟推开门。“真不在。”
“好好...”李明喃喃道。“如今我不方便,让她把信想办法交给那人。”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案上。
“不要耽搁!”他板着脸厉声强调,吓得要拿信的小丫鬟一个激灵,连声说:“是是是。”
温萦透过角落的镂空花窗偷看了一眼,发现他确实被打得很惨,整个人瘦得只剩一副骨头架,面色青黑,眼睛外突,颧骨凹陷,门牙也缺了一颗,丝毫不复举人的风采,心里的气消了些。
她记得萝萏是李萝菡的妹妹,因为得罪王郎,和恩客到外地游山避风头,王郎一死,萝萏就回来了。
待李明一走,萧椯用迷烟迷倒小丫鬟,取过信一看,上面没有署名,只写着三个字。“五十金!”
“哪个冤大头会给他这么多钱?”温萦惊道。
“不止,赎他的钱就三十金,对方给得很爽快。”萧椯说。
她突然上手摇小丫鬟,被萧椯拦住。“他名字都没写,怎可能是一个小丫鬟知道的?”
“我要问这个。”温萦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,上面缝着玛瑙、珍珠,还织有金丝,刺绣做工也十分精致,是她从察院女尸身上悄悄取下来的。
能用得起的这个的,绝对不是寻常乐伎。她总觉得这一系列事,或许有关联。
萧椯把她拉出画舫。外面的过道种植几十株腊梅,风起花似香雪霏拂,到处是琉璃花灯,高马华车,十番鼓从附近传来,清音错落有致,行人相互依偎、戏虐,如在花海里,如在光影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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