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史那迦道:“我是阿史那迦,我为崔珣而来。”
她伸出手,李楹的一丝意念从
她记忆中抽离,化成一团绿色鬼火,萦绕在她掌心:“她是永安公主李楹,她也为崔珣而来。”
阿史那迦快速的介绍了一下自己,还有在她掌心的李楹,以及她们这次的来意,郭勤威静静凝视着阿史那迦掌心的那团绿色鬼火,似乎能从里面看到那个梳着双鬟望仙髻的帝后爱女,这是大周最璀璨的明珠,是先帝亲封的永安公主,纵然他如今只是陷于地狱的一只鬼魂,纵然李楹只是一团不能聚成人形的鬼火,郭勤威还是跪下俯首,郑重拜了一拜:“臣郭勤威,见过永安公主。”
李楹不能聚成人形,郭勤威只能看到绿色鬼火亮了一亮,从里面发出少女如一泓清泉般的声音:“郭帅免礼。”
郭勤威起身,李楹又道:“郭帅,金祢和裴观岳陷害崔珣杀你,他们说他砍了你的首级,提去突厥投降,他们还准备弄一个假首级陷害崔珣,我需要破这个局,你知道你的首级在哪里吗?”
随着李楹话音落地,郭勤威的脸色逐渐变的惊愕起来:“如何是十七郎所杀?臣是陷于落雁岭,自刎而亡,死后首级被传首突厥军中,接着便被置于王庭石塔。”
“之后呢?”李楹问道。
“之后,被突厥叶护所盗,如今还在他府中。”
“突厥叶护?”
阿史那迦恍然道:“怪不得首级不翼而飞,原来是这样……二十年前叶护顿莫被郭帅射杀,其子罗葛继承叶护之位,他定然是为了报父仇,才会盗去郭帅首级。”
李楹大喜:“既然知道在何处,那就好办了。”
她大喜之下,阿史那迦掌心的碧绿鬼火突也突然莹莹闪耀起来,如同夜明珠一般璀璨夺目,阿史那迦同时面露喜色,郭勤威见这两位少女如此反应,心知她二人定然都是对崔珣有情,但她二人是如何与崔珣相识的,郭勤威来不及问,他先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:“公主,十七郎他,还好吗?”
这个问题,倒是问的李楹一愣,崔珣如今身陷囹圄,百病缠身,应该怎么都说不出好字的,但她看着郭勤威殷殷神色,忽想起崔珣那句:“我视郭帅如父”。
莹莹闪耀的鬼火忽然安静下来,阿史那迦思及崔珣在突厥的那两年,也垂首,不敢说半句话了,李楹小心斟酌了下言辞,说道:“他现在是大周四品察事厅少卿,权势很大,只不过裴观岳等人总是与他为难,这次又借机陷害他叛国,想置他于死地。”
听到李楹前面半句,郭勤威的脸上本露出松了口气神色,听到后半句时,他又皱起眉头:“十七郎怎么可能叛国?是臣亲口告诉他,即使被突厥俘虏,也绝不能投降,要学苏武,卧薪尝胆,他最是听臣的话,是绝不可能叛国的。”
郭勤威提到往事,李楹不由一惊,她问道:“郭帅,天威军,是怎么全军覆没的,六年前,在落雁岭,到底又发生了什么?”
郭勤威闻言,长长叹了一声,眸中闪现一丝伤痛,他缓缓道:“六年前,突厥三十万大军,突然南下,攻打关内道六州,其中尼都可汗亲率二十万大军,进犯丰州,丰州是六州门户,丰州失,六洲不保,丰州刺史裴观岳向臣求援,臣于是率五万天威军,奔赴丰州抗敌。”
李楹喃喃道:“裴观岳?”
郭勤威点了点头:“裴观岳是臣同乡,自幼一起长大,臣与他都是家境贫寒,但一心报国,只是寒门出身,报国谈何容易?为酬壮志,他去了长安,臣去了边关,不过彼此之间还有书信往来,情谊也从未变过,后来,他娶了太原王氏女,仕途便一路高升,官至丰州刺史,臣有幸得到太后赏识,也任了安西都护府副都护,这几十年的交情在此,所以臣想也没想,就去了丰州。”
“在丰州,尼都可汗已经连破永丰、九原两县,势如破竹,兵临丰州城下,突厥士气正旺,而且兵力远甚于我们,当时已是初冬,臣便建议裴观岳,据守丰州城,等突厥粮草用尽,丰州之围自然迎刃而解。”
“本来丰州城正面狭窄,两侧又有关隘绝壁,依靠天险,易守难攻,裴观岳带兵多年,他也与臣意见一致,臣与天威军准备据守城池之时,未料圣人突然下了敕令,申斥臣贪生畏战,要求臣即刻出兵,击退突厥。”
李楹听后,又是一惊:“阿弟怎么会下这道敕令?”
郭勤威苦笑:“当时臣以为圣人久居深宫,被小人蒙蔽,故而才催促臣出兵,如今想来,这敕令,应该是假的。”
“假的?”
郭勤威颔首,他当时接到这道敕令后,虽然无奈至极,但君命难违,只能以五万天威军去对抗士气正旺的二十万突厥骑兵,为求胜算,他和裴观岳商榷了几天几夜,决定由他带领天威军,去绕道从背后袭击突厥兵,而裴观岳则带兵从正面进攻,前后夹击下,料想突厥兵便会一溃而散。
后来的事,显然已经出乎了郭勤威预料。
李楹接言道:“但是郭帅带天威军途径落雁岭的时候,却被突厥伏击,全军覆没。”
郭勤威神色黯然:“这个计策,只有臣与裴观岳知晓,其他人均不得知,当时天威军五天连翻三座山头,人人困顿不堪,行至落雁岭时,臣见此地道路狭窄,四周都是茂密山林,顿觉不好,正催促行军之时,尼都可汗率骑兵杀出,将吾等杀至措手不及。”
李楹听得心惊:“你们的行军路线,突厥怎么会知晓?难道……”
郭勤威点了点头:“只有那一个解释。”
天威军的行军路线只有郭勤威和裴观岳知晓,郭勤威已死,定然不是他泄露的,那唯一可能泄露的,便是裴观岳。
郭勤威道:“五万天威军,在当日伏击下死伤大半,臣带领剩下的边战边退,但落雁岭已经被突厥人团团包围,臣几次突围,都以失败告终,此时臣已怀疑是裴观岳出卖,思及与他多年交情,还是觉得无法相信。”
其实别说是郭勤威无法相信,如果李楹不是早就得知裴观岳为人,她也不敢相信,一个与郭勤威从小一起长大,有着四十多年交情的好友,怎么可能说背叛就背叛呢?这事情放在谁的身上,都不敢相信。
郭勤威的神情已经愈发痛苦,那是因自己信错了人,导致五万将士生生冤死的痛苦,这份痛苦,即使已经过了六年,也丝毫没有淡去,反而愈加清晰。
他喃喃道:“臣虽怀疑裴观岳,但还是派人去突围找他求援,只是当时臣已觉得他不可信,于是另派人前去长安求援。”
李楹已经知道他口中去长安求援的人是谁了,那是天威军虞侯盛云廷,还未到长安就被乱刀砍死,尸骨被埋通化门外六年的盛云廷。
幽幽鬼火愈发暗淡,一如李楹的心境,郭勤威的讲述中,终于慢慢出现了那个银鞍白马的少年。
如果李楹能回到六年前,她尚能看到那个少年搭弓挽箭,一连射杀数名突厥骑兵的风采,也能看到那个少年纵马驰骋、领兵冲锋的场景,但是,那个银鞍白马的少年,早已消失在大漠风沙之中,留下的,只是长安城病骨嶙峋、连旧弓都拉不开的崔珣。
她永远都看不到了。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看书看累了就去欣赏音乐美景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