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还没等灵虚山人去会李楹,崔珣就先来紫云观一探虚实了。
紫云观坐落于群山之间,苍松翠柏环绕,四处都雕刻着云纹和仙鹤,寓意天人合一,乍一看就是一个香火旺盛的道观而已,善男信女都于三清殿中虔诚跪拜,崔珣也走入三清殿,跪拜下去,他出手阔绰,香油钱一给就是一锭金子,让小道士都不由咂舌,崔珣趁机向小道士提出想见一见灵虚山人,小道士道:“师父今日在云泽坛讲道,如果居士想听的话,我可以带居士去云泽坛。”
崔珣自然说想听,小道士于是就将崔珣带到云泽坛,云泽坛位于紫云观的后方,场地很大,可容纳万人听道,崔珣去的时候,已经有很多信众盘腿坐在地上听道,崔珣还看到茶肆主人,他也一脸痴迷的在听着灵虚山人讲道,崔珣于是便在信众之中寻了个位置坐下,他抬头看着灵虚山人,灵虚山人穿着一身纹着仙鹤祥云的灰色道袍,看起来是四十来岁的模样,慈眉善目,讲的那一套,无非又是劝人行善,崔珣对这个并没有兴趣,他环顾四周,忽然发现坛边一角,挂着一盏灯。
那盏灯并不是时下常见的灯笼模样,而是一盏青铜灯,灯上雕刻着的奇异的符文和图案,这符文和图案,有点眼熟……
台上的灵虚山人已经讲到三障了,道教有三障:魔障、业障、灾障,三障生十恶,此乃痛苦根源,只有破除三障,方能真正得道。
但世间凡人,又有几个能闯过三障?
灵虚山人说到
这里时,崔珣也想起了青铜灯上的符文和图案为何面熟了,这符文图案,和灵虚山人给茶肆主人的那张锁魂符,一模一样。
第107章
讲道未完, 崔珣就出了道坛,回到客舍,客舍他还是如前晚包下一层, 他独自一人,如果要两间客房, 恐怕惹人生疑, 包下一层, 顶多被客舍主人认为是一个不愿和寒族同住的纨绔子弟, 反而安全一点。
崔珣知晓, 他虽杀了窥探他府邸的十个道士, 但裴观岳还是不会善罢甘休,他一定会派人跟踪他, 等到裴观岳发现坐在马车里的“崔珣”是假扮的之后,裴观岳绝对会到处寻他,所以,他需要赶在裴观岳发现李楹之前,彻底将他解决。
为今之计,只能尽快除了灵虚山人, 再从鬼村快马加鞭赶到巩州城,否则, 迟则生变。
若换做之前, 崔珣有更多稳妥的法子除掉灵虚山人,但如今为了尽快除掉灵虚山人, 他不得不赌上一赌。
他对李楹道:“挂在道坛的青铜灯刻着的图案,和锁魂符的图案, 一模一样,我听说道门有一邪术, 叫借命灯,顾名思义,就是将别人的寿数,借到自己身上,但若借命灯熄,借命之人所借的寿数要全数还回去,那个青铜灯,很有可能就是借命灯。”
李楹思索片刻,道:“听道的信众大部分都吞了锁魂符,想必那借命灯挂在道坛上,能加深他们血肉中的锁魂咒,让他们生魂更好为灵虚道人驱使。”
崔珣道:“这么多年了,灵虚山人所借寿数定然不少,假若我们设法熄了借命灯,灵虚山人所借的寿数便要全数归还,按照他原定寿数的话,他会成为一个死人。”
李楹听罢,却有些犹豫:“可是,如果你听到的借命灯一说是假的,又或者,那青铜灯,并不是借命灯,那我们贸然去熄,会不会打草惊蛇?”
崔珣摇头道:“人的一生,本就是一场赌局,赌赢了,得偿所愿,赌输了,命丧黄泉,我赌过很多次,我也不怕赌。”
李楹张了张口,她想到很多,是的,崔珣这一生,的确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,这场豪赌,从郭勤威让他保全性命,被突厥俘虏开始,郭勤威赌的是突厥不会杀他,却没想到他在突厥的境遇,比死亡还要更惨,之后,回到长安,他又甘做阿娘手中的刀,他赌的是有了权势之后,便能为天威军昭雪,但这个过程中,他也换得声名狼藉,伤痕累累,她不忍心,她很想劝他,可她知晓她是劝不动他的,她只能尽量,让他手中的砝码多一些,让他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。
所以她颔首道:“嗯,那我们一起想想办法,怎么能拿到那盏借命灯。”
她与崔珣商榷时,忽听到楼下有喧嚣声传来。
是灵虚山人。
李楹之前碰了茶肆主人的灵符,灵虚山人便一路追踪灵符气息而来,气息到客舍而止,客舍主人也认识他:“仙长今日怎么来了?”
灵虚山人身边还站着那茶肆店主张四郎,灵虚山人笑道:“掐到有道缘之人投宿贵舍,特来相见。”
“有道缘之人?”客舍主人想了圈,第一个想到的是包下二楼的那位漂亮到不像凡人的年轻郎君,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,那个郎君漂亮是漂亮,但一双眼睛凛若霜雪,浑身上下气质更是冷淡到拒人于千里之外,怎么看都不像有道缘之人。
但偏偏张四郎和他道:“仙长说的应是昨夜投宿你们客舍的那位郎君。”
“那郎君是有道缘之人?”客舍主人微微诧异,但他还是指了指路:“他在二楼客房。”
灵虚山人和张四郎便寻到了二楼客房,张四郎敲了敲门,崔珣和李楹对视一眼,李楹立刻躲到屏风之后,掌心燃起碧色鬼火,鬼火跃到空中,又化为莹光,将她整个身形覆盖住,即使道行强如灵虚山人,一时半会,也发现不了她踪迹。
她隐匿好后,崔珣才缓步去开了门,他挡在门口,并没有打算让灵虚山人和张四郎进来,而是准备随便敷衍两句就将灵虚山人赶走,但还没等他开口,灵虚山人就上下打量着他,笑道:“这位居士,观你面相,颇有道缘,可否让贫道进内,详叙一二?”
崔珣直接回道:“不可以。”
说罢,他便打算关门,灵虚山人却撑着门,笑道:“居士何必拒绝的如此干脆,倒不如听完贫道讲道,再做决定也不迟。”
他径直进了客舍,崔珣则被张四郎拉住,絮絮叨叨:“这位郎君,仙长看上你,要指点你道法,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啊。”
崔珣眼见灵虚山人进了客房在四处张望,而且眼神还扫过屏风处,他心中一急,挣脱张四郎,快步挡在灵虚山人面前,皱眉道:“仙长,我对修道没有兴趣,烦请另觅机缘吧。”
灵虚山人盯着他片刻,却呵呵一笑,他大剌剌坐在桌案前,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,张四郎也跟了进来,恭恭敬敬服侍在灵虚山人身侧。
灵虚山人伸了伸手,示意崔珣坐到对面,好像有什么话要说,崔珣抿唇,不耐烦的坐下,灵虚山人道:“居士这模样,倒让我想起我最得意的弟子。”
崔珣琢磨着怎么赶他走,所以并未搭腔,灵虚山人又道:“我那弟子,天性聪慧,精明强干,若一直跟随我,如今也定然得道了。”
崔珣哪里耐烦听他讲自己的弟子,他不悦道:“我要休息了,烦请仙长速速离去。”
灵虚山人一笑:“居士不必拒人千里,如居士这般心明眼亮之人,何苦于红尘之中苦苦纠缠?倒不如随贫道入观修行,超越生死,有朝一日,必能长生不老。”
崔珣冷声道:“我不愿长生不老,我就愿意在红尘之中纠缠。”
灵虚山人愣了一愣,他传道这么多年,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说不愿长生不老的,他转念一想,这或许是崔珣驱赶他的借口,可是,他不想这么快走,灵符气息明明停留在门口,进门之后却一无所获,要他就这般走了,他实在不甘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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