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花了十年的时间,才从家破人亡的悲痛中走出来,又花了十年的时间,才逐渐领悟出属于我的‘道’。
“然而武功再高又如何呢?我已是孑然一人,病入膏肓,犹如风中烛火。
“我就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,在劳作中过完余生,赎完我的罪。这样去到黄泉路上,她们也许还在等我。
“你小子,比我幸运……你心里的那个人还活着,还能让你满怀希冀地念念不忘……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从柴火堆上拎起来,丢出去?”
荆红追沉默地听着,直到此时才问了一句:“为何?”
“因为你烂醉如泥时,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,‘清河’‘清河’……哈,我当时就想,这岂不是天意?你就是该来替我清淤河道的……
“而且,我从你身上看见了过去的影子。我已是穷途末路,但好在,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“走你自己的路,去吧……”
魏老鬼沉沉地垂下脑袋,打起了呼噜。
荆红追嗅到了他身上透出的暮气沉沉的老人味,那是死期将近的味道。
魏老鬼活不长了,荆红追心想,我们之间没有师徒之名,却有着师徒之义,我会送他最后一程,然后——
带着剑,去见我想见的人,走完我的人生。
第274章 我可想死你了
太白有诗云:“地拥金陵势,城回江水流。当时百万户,夹道起朱楼”,说的便是六朝古都南京。
到了铭朝,与唐一样实行“二京制”。天子为镇守国门,将京城迁到了毗邻北漠的顺天府,改名“北京”,而南京所在的应天府则作为陪都,保留了原本一整套的皇城、宫殿、坊巷和人员简化过的六部衙门。
按说无论是从地理位置上,还是水土风气上,南京都更适合做为一国之都。
其城垣之固、规模之大、据地之广,在有史以来的都城中首屈一指。
整个南京有四重城垣,从内到外分别为宫城、皇城、京城和外郭城,围成了都城中极为罕见的铜钟形状,是根据“三垣、二十八宿”的星象,结合依山傍水的地势而建。
钟山龙蟠于东,石城虎踞于西,北有烟波浩渺的玄武湖,南有曲水如练的秦淮河,这在堪舆上被称为“龙盘虎踞、玉带环腰”,端的是一块天子定鼎的风水宝地。
苏晏搭乘的漕船行驶在扬子江中,远远就看见了狮子山上的阅江楼。拐入秦淮河后,他换乘乌篷小船,在橹声欸乃中过了水门,核验过身份后直接进入内城,在通济桥附近下了船。
前方穿过通济门,便是南京皇城。
皇城南正门为洪武门。门外左侧是南京五军都督府,简称“五府”,右侧是六部的官署。
这就是自己今后的办公地点。苏晏路过时特意绕了一圈仔细看,发现只有五部,少了个刑部,不知刑部的衙门去哪儿了。
洪武门再往内,过了外五龙桥,就和京师一样还有承天门、端门、午门,之后才是皇宫大内。
如无意外,太子的王驾应该驻跸在皇宫内,但苏晏未奉诏命不能再往里走了,便请门口守军向太子禀报,自己先去礼部交接印信。
过了大半个时辰,朱贺霖急匆匆从宫里出来,连仪仗也不带,单骑一匹快马,后面照例跟着疲于奔命的侍卫们,直奔礼部衙门。
苏晏交完任命文书,刚拿到印信,正在整理自己日后办公的廨舍,忽然听见院子里“沓沓沓”的一串脚步声,伴随着少年清亮的叫喊:“清河!清河——”
朱贺霖把侍卫们喝止在院门外,携着一缕寒风雪意冲进厅堂,觌面便将苏晏抱了个满怀,兴奋地道:“清河!我可想死你了!”
苏晏被勒在两条结实的胳膊和胸膛之间,有点透不过气。他拍着朱贺霖的后背,说:“先撒手……退后几步,让我瞧瞧。”
朱贺霖依言后退几步,张开手臂让他看,含笑的眉眼间带着些得意之色。
“小爷又长高了两寸,咱俩比比?”
苏晏上下打量,发现朱贺霖的确长高了不少,跟他眼下的个头高矮差不多。但因为对方骨架比他大、肌肉也更饱满,从体型上看,自己倒像幼齿的那个。
……输了!现在不能再叫他小鬼了。苏晏有点遗憾,嘟囔道:“我过年才十九呢,还会继续长,看着吧……”
朱贺霖笑道:“你长,小爷也长啊,而且小爷总比你长得快。看吧,等过完年小爷满十六,就超过你了。”
苏晏无言以对,怀疑这小子最后个头会超过他爹。相比起来,自己的发育速度实在不够看,不知道每天三餐那么多饭都吃到哪儿去了。
在自己远离京城,没能见面的这半年多,太子不仅身量拔高,五官也进一步长开了,是剑眉星目、十分明朗英武的长相,并没有遗传到皇帝和豫王那双俊逸的斜飞眉和深邃的狭长眼睛。
还有嘴唇。皇帝的唇薄而禁欲,豫王的唇薄而多情,太子的唇却是带了些厚度的丰润,唇角微翘时显得格外阳光。
可当他拧眉怒目,绷紧了嘴角往下压时,一股霸道锋悍之气便跃然脸上,活脱脱一副脾气恶劣、不好相与的模样。
从前太子因为年纪尚幼,哪怕发怒也像老虎崽子用那小牙小爪儿挠树皮,如今恍惚大半年不见,竟向着青年感毫不回头地一路奔去。苏晏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,既为朱贺霖的逐渐成熟感到欣慰,又觉得当年街头那个满脸稚气与好奇、杂什抱了一手仍忍不住东张西望的少年,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。
“发什么呆呢?”朱贺霖一把搂住苏晏的肩膀,“长途奔波累坏了罢,看你脸又小了一圈……走,带你去上元楼吃全南京最好吃的鸭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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