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世权臣

第389节(1 / 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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荆红追微微点头:“大人受苦,是我护卫不力。”
豫王心有戚戚,叹道:“也是本王托大了。当初不合故意撇开你……有你在他身边,的确更安全些。你知道他的病因在哪里?”
“昨夜我潜入王宫时,大人曾说过他在暴风雪中撞伤了脑袋,被阿勒坦所救。想必就是那一撞,出了问题。”荆红追神色凝重。
这下连豫王也觉得棘手了。他记得外科圣手陈实毓说过,人脑是最玄奥复杂、最难以医治的,如他皇兄贵为一国之君依然逃不过脑疾的折磨,多少太医倾尽全力也束手无策。眼下清河撞伤脑袋导致的失忆,究竟能不能治愈,要多久才能治愈?
“你以真气分缕入微,梳理他全身经脉,能否探出病灶情况?”荆红追曾以此法探过昏迷的景隆帝,当时正是他在一旁护法,虽然过程有些凶险,但最后还是探明了病灶所在。故而豫王第一下便想到了。
荆红追颔首:“可以尽力一试。大人症状较轻,过程应不至于有大风险,但我仍需一个安静的环境,由你为我护法。”
豫王微松了口气,说道:“行军途中不便,北漠骑兵随时会追上来,等回到大铭境内再试。”
荆红追也是这个意思。
苏彦见灰衣剑客追了上来,与豫王单独私语,一方面奇怪方才斥候不是还禀报两人尾随,怎么只剩一个,沈柒哪儿去了?另一方面直觉这两个男人凑做一堆叽叽咕咕,是不是针对他在谋划些什么?
之前看变态与闷骚几乎斗成了两只乌眼鸡,还以为苏大人的姘头们都是针尖对麦芒,彼此不合,却不料闷骚与流氓看起来倒处得不错,原来这些姘头里还有派系的?苏彦咋舌,原主不愧是内阁大佬,深谙朝堂制衡之术,并将之灵活运用于后院,难怪能使每个姘头都对他毫无怨言还关心备至。佩服佩服。
——我佩服原主干吗?!我又不打算当个端水大师!苏彦唾弃了自己一秒钟,立刻把心思收回来,一边琢磨着该怎么从豫王手中脱身,一边有些不解:以阿勒坦的头脑手段与麾下骑兵战力,应该会发现沈柒他们引兵的举动只是虚晃一枪,差不多该追上来了才对啊。
正在疑惑间,忽然听见前方探路的突骑们高声示警:“两翼发现大群北漠骑兵,正向我方包抄过来!”
第397章 拿出你的真心
是阿勒坦的大军!豫王当即取出系在马鞍旁捎绳上的长槊,喝道:“黑云突骑,备战!”
略一踌躇,他转头对荆红追道:“战场无眼,风云莫测,我不能再重蹈覆辙。荆红追,接军令——命你与清河同骑,与我军一同作战,如若局势不利,准许你见机行事,将清河安全带离战场。”
荆红追微怔后,眼底掠过一丝笑意,扬声道:“愿奉靖北将军令!”
豫王抓起一副强弓及箭囊丢给他:“敌众我寡,万一黑云突骑不敌,你南下去威虏镇附近找华翎,他正率两万人马在彼处待命!”
荆红追应诺,接住弓箭,从自己的马背上直接跃至苏彦的坐骑。
“委屈大人了,请大人为我执缰绳。”他用半尺宽的革带将苏彦的腰身与自己绑在一起,随后挽弓搭弦,瞄准了侧前方烟尘中隐约可见的黑点。
苏彦穿越后头一次见大阵仗,难免感到紧张,又打心眼里不愿意两国打仗——不仅仅是因为与阿勒坦之间的情义,更因为他亲眼见过跪地苦求救儿子一命的鞑靼母亲;见过身患坏血病、在肿胀疼痛中爬行的孩童;见过那些手持干花束抛洒,朝他笑出了一脸善意的北漠牧民;见过比邻混居的两国百姓擦肩而过时,习惯性地用对方的语言互相一声问候……
“我娘是汉人,我爹是北漠人和阿速人生的。”混血侍卫赫司的声音依稀回荡在耳边,“据说我爹刚捡到我娘时,她浑身是血,伤得很重。我爹可怜她,卖了家中所有的羊,凑钱找萨满大巫、找中原大夫给她医治。那年冬天白灾闹得很大,我爹差点饿死,也没让我娘挨过一顿饿。我娘伤愈之后不告而别,我爹没骂她忘恩负义,只是默默地卖了没能送出手的一套银簪,换回十对羊羔,重新养起。
“半年后,我娘忽然大着肚子回来,对我爹说‘孩子六个多月,是你的。如今我是真的无处可归了,若你心里还念着我,我们就结为夫妻。我留在北漠,再也不走了。’我爹又惊又喜,很快与她成了亲。当时周围还有些流言蜚语,说我娘怀的是野种,回来找他接手;还有的说我娘是汉女,留得住人,留不住心。但我爹一概不理。三个月后我出生了,与我爹一样的蓝眼睛,其他族人这才没了声音,后来见我娘专心相夫教子,勤劳持家,与其他北漠女子并无两样,便真正接纳了她。
“我十五岁加入阿速卫,我娘就是在那一年过世的,两年后我爹也郁郁而终,临死前对我说,‘汉人、北漠人、阿速人,首先都是人,其次论善恶与性情,至于生活习俗,再迥异也是能相互融合的,只要他们真心相爱’。
“乌尼格,不知为何,我有种很可笑的错觉,总觉得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娘的一点儿微薄的影子……希望你能珍惜圣汗的一片真心。”
阿勒坦的一片真心。苏彦怔怔地想,耳边箭矢飞射之声、呼喝喊杀之声、兵戈交鸣之声,都仿佛隔着层层的水幕,有种不真实的扭曲感。
虽然他不知对方的这份心意缘何而起,但是在马背上整日整夜抱着重病咳嗽的他,用马奶一点一点哺喂是真的;
把视若珍宝的纪念之物送给他做眉勒,倾尽全力想要讨他欢心是真的;
嘴里劝他别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去赌别人的一个不忍心,却对他的以命相胁照单全收,那瞬间眼神中的恐惧与伤痛是真的;
不想与他只为解毒而交合,不想一夕之后再无瓜葛,想要全身心的付出与交换,为此宁可拒绝唾手可得的生机活路,在每日每夜逼近的阴影中等待死亡降临,也是真的……
——几天?阿勒坦的生命,还剩下几天?
是多少小时、多少分、多少秒?
苏彦陡然惊惧起来——这种像利爪一样猛地撕裂心脏的惊惧,莫非就是他坐在窗台上向后仰身时,阿勒坦的心情么?
“乌尼格,你赢了。”
是啊,他赢得如此轻易,凭的是什么,不就是对方的一片真心?
“我也不想死,更不想利用你的一时心软活下来。乌尼格,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对你怀着什么样的感情,即使有一天明白了,也不会回我以同等。”
他想,他大概有些明白了……
“但在阿勒坦心里,你是天赐的神迹,是他此生唯一的可敦。”
他可以拒绝婚礼,拒绝可敦的身份,却不能无视、践踏这份用生命与尊严去供养的感情。
“阿勒坦,阿勒坦!”苏彦喃喃地唤道。
身后的荆红追听得真切,指间即将射出的箭矢也凝滞了,“大人……也认出对面打前锋的将领是阿勒坦了。”他嘴上为苏彦情不自禁的呼唤找了个说辞,心底却掠过一丝惶然不安,“擒贼先擒王,只要击杀他,北漠大军自会溃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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