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子赧然一笑,“很抱歉吓着二位了,但它不咬人的。”
阮祁方当即要与他继续辩论,焦侃云拉了他一下,“走吧,表哥。”
阮祁方大呼坏了兴致,“好不容易出来休息一日…”
他满口抱怨地随焦侃云走下楼,男子再次出现,将两人拦住,递上一方锦盒,打开便是方才的珠钗,“送给姑娘作为赔礼吧,实在抱歉。”
焦侃云上下打量他片刻,忽然一笑,“不用了,公子若当真歉疚,不如将你的朋友收好……这里不是北阖,风土人情天差地别,惧怕兽宠之人比比皆是。”
男子笑眯眯地压低声音,“姑娘从哪里看出我是北阖人?”
焦侃云失笑,“公子从何听出,我说你是北阖人?我只是说,这里,不是人人与兽为友的北阖。”
男子挑眉,“那是我想多了?”
“也许是你过于敏感呢?公子平日里,行事直觉也很惊人吧。”焦侃云略抬手示意他让开,“我还有事。”她执意拽着阮祁方的袖子不让他多说,从旁借过,想要赶紧离开华鬘楼。
没想到男人从容跟上来,“可姑娘若不收下珠钗,我实在歉疚得睡不着,恐怕要一直跟着姑娘道歉才好。”
“那我收下。”焦侃云顿住脚步,径直接过锦盒,加快脚步,“多谢。”
男人依旧跟随在侧,此刻护卫跟上来,拔出刀隔开几人距离,“这位公子请留步,我家小姐不需要无谓的跟从。”
男子悠悠一笑,“好吧,姑娘,那我就和我的绮珠先走了。”
焦侃云脚步一顿,猛然转头,“谁?”阮祁方被方才一遭搅得怒从中来,尚且不明就里,“什么绮珠?我妹妹绮珠?他在说什么?!”
男子伸出一根手指,将篓子里的小蛇绕在指尖,别有深意地笑道:“这就是绮珠,在我手里的好朋友。姑娘愿不愿意结识呢?”说着抖了抖指尖,将银蛇玩弄于股掌。
阮祁方皱着眉头抿他的话,焦侃云看向侍卫,低声道:“派个人迅速去国公府,看看表姐在哪。”侍卫离开,她看向男子,“你是谁?想做什么?”
男子指了指阮祁方,“我有个交易,只想和姑娘一个人谈。”
阮祁方挡在焦侃云身前,“绝不可能!你把绮珠怎么了?!她可是贠国公府的小姐!劝你要命的话把她平安送还来!”
男子轻声道:“我能悄无声息带走她,就能悄无声息地带走你们任何一个人……这周围都是我的人。可我没有这么做,也不想让丑恶可怖的手下露面惊扰到姑娘。因为我对姑娘你,是抱有诚意和敬畏的。我只想邀请你赴一场宴,绝不会动你一根汗毛。交易,做成了,彼此都相安无事。”
话落时,华鬘楼的门窗倏然紧闭,灯火骤灭,楼中的姑娘们不明所以,惊声尖叫起来。
焦侃云打量周围,他所谓的“他的人”都隐匿于楼中。如他所说,若是他想对她动手,直接绑架即可,没必要绕弯子“邀请”。
“我若是不答应和你单独谈呢?”焦侃云抬手示意护卫挟住他,“你要你的人都出来和我的侍卫大开杀戒?”
男子被护卫用刀抵住喉咙,却不慌不忙地拔出自己的匕首,放在小蛇的咽喉处,准备向下剖杀,“我的好朋友吓到姑娘了,惹得姑娘动怒至此,我自然要杀了她,向姑娘赔罪才好。这样,姑娘你说,从哪里开始剖?是要开膛破肚?还是片成蛇鲜尝一尝?我的刀很快,一定比你们的刀快,姑娘要试一试吗?”
阮祁方握住焦侃云不敢让她往前一步,“你不要乱来!绮珠就在这附近对不对?!你若当真这么快,以蛇为号,那她一定就被挟持在附近!你想要什么东西,国公府都可以给你!你放了绮珠,用我也是一样!”
男子不耐烦地皱皱眉,“你闭嘴。”又看向焦侃云,“怎么样?姑娘别等侍卫回来通禀了,直接随我赴宴吧,再晚一些,精心为姑娘准备的菜都凉了。”
“公子催得这么急,我表姐当真在你手里?我若跟你走,你又当真会送回表姐?这一切我如何信你?”焦侃云思忖道:“与其说是交易,不如说是你单方面的威胁。我手中没有筹码,走这一遭,岂不将自己也陷于险境?公子须得拿出一些诚意,否则,我只能每年去祭奠表姐了。”
阮祁方一愣,不可置信地看向焦侃云,但理智告诉他,她说得没错,一时心绪挣扎,他滞涩道:“对,你绝不能把我另一个妹妹也带走……”
男子忍不住大笑,手中的匕首在银蛇的脸颊处拍了拍,就听得楼中不知何处传来女子的惊恐尖叫,仿若鬼哭狼嚎一般凄厉,“救命啊——!”带得满楼的女子尖叫声此起彼伏,浑然埋没了那一道叫声的方位,也难以辨认音色是不是阮绮珠。
“绮珠?!”阮祁方急得满头大汗,埋头朝楼上冲去,“绮珠你在哪?!”
“表哥别去!”焦侃云神思震荡,留心着阮祁方冲上去后的动静,一阵喊叫后却是再无声音。
男子挪了挪脖颈,浑然不在意护卫的刀锋划着他,看向焦侃云,“现在,你表哥也成为我的‘好朋友’了。不必再等侍卫回来通禀了吧?”
焦侃云原本带着对阮绮珠究竟在不在他手中的怀疑,维持着镇定,但阮祁方贸然上楼,是面前男子意图让她亲眼看见的“把柄陷落”,她到底没法真去祭奠表哥表姐,“现在就放了他们,我跟你走。”她使眼色示意护卫放开面前这个根本不惧怕他们的男子,“你们护送表哥表姐回国公府。”
男子貌若恭敬地朝她施了一礼以示感谢,“你表姐可以走,你表哥还不行。既然他那么想要保护妹妹,我就成全他,让他和我们一起。”
说完这句话,不等焦侃云再多问,男子抓握住她的手腕,将她往怀里一揽,径直破窗飞出,轻功掠步。
焦侃云再次脚踏实地时,已来到湖央的一处凉亭。这里是落雪院,是她参与布置的景致,而非偏僻之所,若无退路还可以跳湖,她略微放下心。
男子请她入座,桌上果然摆满了精致的饭菜,他抬手为她倒酒,“听说姑娘每日与人相面,今日不如随性一些,也就当作是与某相面而聚吧。自我介绍一下,我来自北阖王庭,是北阖王的第六个儿子,名叫多罗。此番前来大辛,兼任使者,欲与辛帝化解干戈,共谋霸业。”
焦侃云一边审视他,一边在他对面坐下,“多罗?倒是完全没有听说过。我只知,北阖要出使樊京的消息今早才公布,使者团骑上汗血,昼夜不歇、马不停蹄地赶路,也该要个月余才能抵达,怎么多罗王子人就已经在我面前坐着了?提前入京,是另有什么隐秘打算?不知这个打算,和我又有什么干系?”
多罗一哂,“我诚挚邀请姑娘赴宴,自然是有些打算。但在此之前,我很想和姑娘好好地相一相面,也许,姑娘了解多罗之后,会觉得是一段良缘呢?”
焦侃云失笑,“王子很风趣,但我没有被封为郡主、远赴北阖和亲的想法。”
多罗笑得更灿烂了些,“万一是我留下来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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