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樱吃过早饭在庭中散步,门上挂着艾叶菖蒲,厨房在做雄黄酒,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雄黄气味,阿周连忙递上帕子:“捂一下吧,难闻。”
苏樱低眼,不是她惯用的,是裴羁的帕子。大约是裴羁平日里总在她房中流连,连帕子也弄混了吧。
“娘子,”张用匆匆走来,“太阳毒,还是回房去吧。”
苏樱看他一眼。自从裴羁下过命令之后,府中上下人等都拿她当女主人看待,再不曾有人劝她如何的,张用突然一反常态,大概不是怕太阳毒,是怕她在庭院里走动,不大安全。
裴羁也说过要她不要出门,小心谨慎些,如此看来,裴羁此时跟牙兵,已经交上手了吧。
漳河。
一杯饮毕,众人各怀心事,一时都不曾言语,唯独河道上争渡的龙舟一声声敲着金鼓,热火朝天。
田午向河上望了一眼,田承祖此时已落到倒数第二,看看后继乏力,握着酒杯向河边走去,凭栏看着:“堂兄看起来,要落到最后一名了。”
田昱跟着看一眼,此时的心思哪还在这上头?一仰头饮一杯酒:“除了擢升两名郎将,我还有一个嘉奖,无羁,你跟他们说说。”
裴羁欠身:“是。”
薛沉几个齐刷刷地再又看过来,都知道方才那两个名额不怀好意,都知道是他出的主意,可又忍不住不抢,脸色便不大好看:“裴宣谕这主意,还真是左一套,右一套的。”
裴羁神色淡然:“除了众位将官,各位士兵弟兄也都是劳苦功高,节度使对他们也有嘉奖。八千牙兵总额不变,依旧从田节度到任之日起计算战功,战功最高的五十人,每人可增加一个承袭名额,排在末尾的五十人,褫夺承袭名额。”
牙兵总额竟朝廷核定,难以更改,但别的藩镇牙兵选拔多由节度使决定,唯独魏博牙兵势大,选拔传承都是自己做主,但凡在牙兵之列,每人都可在退伍时指定一人承袭自己的名额,祖孙数辈一代代传下来,若是家中没有男丁,也可指定亲属、女婿替代,保持总额在八千人。
薛、黄、李三姓在牙兵中占比最大,薛沉三人虽然一心,但暗自也都盼着自家子弟能占上风,为此也曾私下侵占别家名额,假如那两名郎将不足以让他们争斗,如今再加上五十个牙兵名额,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,这场内讧,绝难避免。
当!金锣敲响第三声,龙舟冲向第三个弯道,田承祖已经落到最后一名,啪,田午扔了酒杯:“阿耶,我去一战!”
她跃出去抓过一匹马,抽上一鞭飞也似地冲了过去,霎时间追到弯道处,自马背上一跃跳上龙舟,一脚把田承祖踢下水:“下去吧,我来!”
河岸两边观战的百姓欢呼大笑起来,田午抢过鼓槌,咚咚咚连敲数十下:“冲!”
彩棚中,卢崇信举着酒杯忽地一笑:“这主意,又是裴宣谕出的吧?八千牙兵,只加了五十个名额就还要裁掉五十个,弟兄们出生入死的落了这么个结果,却不是让人寒心?窦刺史,你说呢?”
窦晏平骤然被他点了名字,看他一眼。他今日根本不想来,但田昱再三相请,道他是贵客,一定要赏光,他只得过来,只打算应个景略坐一下就回去陪苏樱过节,没想到卢崇信话里话外的意思,是一定要拖他下水,对付裴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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