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未这么疼过一个人。
她怎么敢?
她怎么能?
她怎么会?
一口浓烈的血腥窜至喉咙口,裴浚俊脸被胀得通红,他深深咽下去,双手撑在小几,剧烈地喘息。
心已经被油锅滚了几道,滚烫的,焦了,糊了,他不知道。
就这么无声无息坐在这个炕床足足两个时辰,太阳西斜,他不曾进一口食,也不曾饮一滴水,嘴唇干得发裂,浓黑的瞳仁盯着面前的虚空,一动不动。
黄锦侯在窗外的廊庑下,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,心疼地落泪。
从来无往而不利的天之骄子,何时受过这等罪?
只盼着彭瑜争点气,能带些好消息来。
太阳下山之前,彭瑜回来了。
可脸色无比难看。
他噗通跪在窗外,隔着一道薄薄的窗棂,与裴浚禀道,
“回陛下,臣已查到他们的去处,乌泽在黑市共买了五份过所,过所去向,从西便门出京,往北过燕山,至宣城,继续往西北至榆林,人是除夕那日下午申时四刻出的京,乘的是马车,不过以臣估量,他们定是骑马离京,按照脚程,此刻该抵达榆林附近,臣已遣人快马加鞭去追....”
彭瑜说这话时,心里一点底气也无,从除夕到今日,整整三日,他这会儿追过去,人保准已进了蒙兀境地,届时再寻便是大海捞针。
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,犯了如此致命的过错,彭瑜觉得自己该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。
但皇帝眼下显然没心思追究他的罪过。
只听见窗内传来一阵暴风雨般的沉喝,
“找!”
“上天入地,掘地三尺,也要给朕将人找回来!”
“人在谁手里丢的,谁领队去,没找着人,也不必回来见朕了....”
“至于那位乌先生,寻到了就地正法,让他多活一刻都对不住你这身飞鱼服!”
第67章
夜如同黑锅一般扣下来,孩子们迫不及待燃起烟花炮竹,笑声嬉声啪啪声,声声入耳,衬得跨院格外冷清,裴浚还保持着彭瑜离开时的姿势,一盏小小的银釭点燃在小几,微弱的烛火在他眼底轻晃。
桌上的膳食已撤了三轮,最后一次黄锦跪在他脚跟,哭着道,
“您若不舒服踢老奴一脚,您心里不痛快,只管发落我们这些奴婢,可万不能糟蹋您自个儿的身子,万岁爷,您看着奴婢伺候您十几年的份上,喝了这口粥吧。”
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他,裴浚这才撩动粥勺,尝试着喝了一口,嘴里干涩难咽,迟疑片刻,最后面无表情捧着粥碗一口吞尽,又吃了几个水晶饺子,空腹得到抚慰,他脸色也没那么僵硬了。
黄锦又伺候着他漱口净脸,最后裴浚一头倒在那张窄塌,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。
黄锦只得领着人吹了灯侯去了外头。
夜深人静,四周的喧嚣丝毫未退,这间跨院像是被遗弃的角落,毫无声息。
裴浚睁着干涩的眼,看着黑漆漆的屋梁。
屋子里还游离她离开那日熏得蜜合香,被褥间也残存着她发梢的香气,裴浚拥着被褥用力吸了一口,这才勉强闭上眼,这一夜在跨院浑浑噩噩睡过,接连三日,初三至初六晨,裴浚不曾离开跨院半步。
柳海打皇宫来,送些要紧的折子给他,他勉勉强强看了几眼,有些宴会,也被推迟。
幸在如今是元旦元宵休沐假期,倒也没引起群臣的注意。
裴浚白日就在院子里坐着,夜里入屋胡乱躺下,那身玄黑的长袍一直没换,直到初六凌晨,兴许是自己嫌自己了,终于舍得沐浴更衣,换了上一件月白袍子。
用了些早膳,跨出门槛,初六的日头格外刺眼,绵长的冬阳刺入他眼帘,退不去他眼底半丝寒意,照旧往廊庑外坐着,月白的龙纹金线在艳阳下熠熠生辉,他浑身像是镀了一层彤彩,衬着那张脸格外隽秀,裴浚脸上无悲无喜,如同入定的老僧,就这么盯着院墙一角不动。
学堂的方向传来脚步声,不一会两个丫鬟簇拥着一位年轻少妇绕过门槛,黄锦瞟了一眼见是杨玉苏,摆摆手示意侍卫将人放进来。
杨玉苏原先约定初六在跨院探望凤宁,接她一道去燕国公府吃席,不料撞见裴浚在此,心头微微有些失望,新年还不曾给皇帝与凤宁问好,她示意丫头在外头候着,独自进了院落,拢着明艳的披袄,规矩下跪,
“臣妇恭请陛下圣安,祝陛下新年大喜…..”后面四字还没说完,黄锦直朝她摆手,没让她说下去。
杨玉苏微微错愕,却还是听话收声,再看裴浚,整个人无声无息,眼神冷清,修长的脊梁像是绷着的一根弦,没有过往一丝一毫的松弛慵懒。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看书看累了就去欣赏音乐美景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