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出了天大的差错,沈瑞也无非是舍了几箱金银,沈家还不至于连这些钱都支撑不起,说破了天去,也不过是连带着沈家也沾染上经商,甚至是失败的名声,可名声这种东西在沈瑞看来实在是最没意趣。
但楚家不同,如果彻底失败,楚家便会受到重创,日后再想回到今日在行商中地位只怕要无比艰难。
可不主动谋一条出路,那便只能等着其他世家将其撕扯吞吃。
楚家远比沈瑞更似一个亡命之徒。
沈瑞唇边的笑意兴盛了几分,他的盘算怎么会完全掩盖在旁人之下呢?他最最喜欢的便是将自己的筹谋高筑于他人的死生之上,看着那些人明知他是来盘剥的,却仍然甘之如饴。
他合手行礼道:“如此,便有劳管夫人了,沈某在中都静候夫人佳音。”
货船缓缓驶离渡口,天边终于跃出一道金光,勘破了混为一色的天水之间,好似在为前行的货船开辟了道路般。
这便是行商者会选择在天亮之前出航的缘由。
身侧停了一道人影,沈瑞垂眼看了看投射在地上的斑驳影子,原本躁动的心神却安定了下来,甚至对于自己方才动乱的神思觉出些可笑。
他转过头看向身侧的江寻鹤,后者好似仍旧同平时没有半点分别,但沈瑞却很清楚,他方才生出的那些惊疑都在为他覆上一层令人难以忽视的薄雾。
沈瑞弯了弯眼睛,唇边的笑意却愈发恶劣起来。
仍是那句话,若是信命,他便应当在穿来的那日便主动引颈受戮。
两相盘算之间,谁又能笃定自己便一定是猎手。
第081章
秋日总是更凉些, 现下又挨着江边,寒气同湿气一并交裹着,顺着人的衣领袖口蔓延进去, 惊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商船的每次出航都不知要在隔着江面的地界掀起多少风浪,但在中都之内便好似销声匿迹般,直至过了月余后回航的时候, 众人才勉强能从记忆深处将今日出航的场景掰扯出来。
最终在渡口再次聚起一眼望不尽的人群与商贩, 来来往往百般事务一并挤兑在潮湿的汗气中,头上顶着的是兴盛的日光, 脚下掺和的是不干涸的泥泞。
腐败地发酵下去。
沈瑞缓缓收拢回目光,大约是混杂的天色看久了,眼睛生出些酸意, 他轻轻眨了眨眼轻声道:“回去吧。”
见他动了身形, 周遭的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喧闹, 官吏们倒还好一些, 只不过是在府中为明日的折子打草稿,静等着看沈家的笑话。
但中都内那些个商人掩在斗笠下的脸色却难看得厉害, 楚家当年没落倒那种地步,若非楚老夫人力挽狂澜,只怕现下中都连点声名都寻不到。
现下却能在中都内占着世家名目的同时,又在行商中占着好大一份利, 本就已经是他人的眼中钉,眼下在同沈靖云车上关系, 岂不是日后这中都行商全听着她管湘君一家之言。
他们可还没愚蠢到当真相信这些事情之后全是沈靖云一人的手笔, 这么大的人利润沈家难道当真便不心动?
现下见着商船已经走了, 就连楚家的人也已经散去了大半,仗着掩在人群中又带着面具, 口中立刻便开始不干不净起来。
“依傍着沈家便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了?谁知道是不是巴巴地将自己送入虎口之中。”
“现下摆出这番姿态,便不知将来要怎么哭了。”
“沈家难道是什么好相与的不成?若我说叫一个外妇来掌家,少不得便要历经这般,谁知道是不是私底下和那沈靖云之间达成了什么勾当,保不齐是要将楚家卖了,将养她们管家呢。”
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不过是发泄些牢骚,但在人群中汇聚起来的时候,便好似暑日里聚在乱葬岗的一窝苍蝇般,吵闹得很。
沈瑞的唇角缓缓绷直,分明结盟一事是他同楚家之间的,但最后这些罪责千绕百绕最后都落在了管湘君身上。
这些人在中都无非是经营着些商铺,只怕平日里同管湘君打交道的时候也并不算少,明里暗里大约也收到过些恩惠。
但现下在无人发觉的境地里,仍然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,好似这种发泄便能为他带来多少利益般。
但实质上只不过是无能者的平白挣扎罢了。
沈瑞忽而嗤笑一声,脚下顿了顿,随后偏过头去瞧那些声响的来源之处,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狠辣。
人群中原还吵闹得厉害,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,仿佛齐齐被人扼住了喉咙般猛地噤了声,连带着周遭江风都好似停顿了。
不单是声响,便连气息都变得紧绷起来。
沈瑞从前的那些个恶名终于在这一刻显出些作用来,那些好事的多舌者心中清楚,休说他们面上遮着面具,即便再披上一层布,只要沈靖云想要探查,也是半点隐藏不住的。
日日熟悉之人难道从身形上便分辨不得?更有甚者,为了打出些招牌好叫行商方便,戴的面具上做了标记,只是没人探查罢了,否则压根欺瞒不过有心人。
但渡口这处的行商从来都是这般的规矩,彼此遮掩着,心知肚明但就是不在面上显现出来。
众人思及此处稍稍松了口气,难不成他沈靖云还要凭借着一己之力坏了规矩不成?
但一口气尚且没有泄完,便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,可是便是他坏了规矩又能如何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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