觅瑜在心中失笑,暗道,看来,不仅是她害怕盛隆和生气,他的师父也害怕,他果真威势甚重。
她温婉回答:“真的没有。这两天,觅瑜都待在院里,未曾外出半步,哪里会遇着什么麻烦?请师父放心。”
陈至微松了口气,点点头:“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……”
又叮嘱:“有什么事记得及时和为师说,为师能解决的一定解决,不能解决的也会尽量解决,再不济还能顶一阵,顶到小石头回来。”
他说着,端起茶盏,品了一口,眼前一亮,又品了一口,称赞道:“这是什么茶?味道虽然清苦,却是醇香无比,令人神清气爽,堪称绝妙。”
觅瑜道:“是梁州进贡的云雾松山,从宫里带过来的。”
陈至微恍然,捻着胡须,颇为新奇地笑道:“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千两黄金茶,难怪叶匀似针,汤色透绿,不错、不错,为师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。”
觅瑜笑道:“师父若喜欢,不妨带些回去。”
陈至微的眼神越发明亮,笑容也越发欣喜:“是吗?那——为师就却之不恭了?希望小石头回来后不要生气……”
她莞尔道:“师父多虑了,夫君同觅瑜一样尊敬师父,不过一点子茶叶,便是觅瑜今天不给,日后夫君回来了,得知此事,也是会孝敬给师父的。”
“也是。”陈至微翘起一边嘴角,美滋滋地表示赞同,“以他的身份,想来不会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,为师拿一点不要紧,不要紧……”
觅瑜掩唇一笑,越发觉得其性格有趣,活似一名顽童。
不过,这话也提醒了她,通达道人知晓盛隆和的真实身份,那么,对于弟子的暗中行动,他也清楚吗?比如这一回的洛邑之行。
她试探着询问:“师父方才说,夫君在离宫之前,曾经拜托过师父,多加关照觅瑜……不知夫君是怎么说的?”
“哦,”陈至微随口回答,“他就是过来找了为师,说要暂时离开几天,麻烦为师多多照看你,别让你遇到什么麻烦。”
他说着,呷了一口茶,撇撇嘴,皱皱眉,充满嫌弃地抱怨。
“说起这事为师就有气!你是他的妻子,为师能不关照你吗?用得着他巴巴来说?还说得一点也不客气!”
“那意思,简直是在明晃晃地表示,如果你少了一根头发丝,他都要找为师算账!你说,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弟子?”
经过这两回的相处,觅瑜算是摸清楚了这位道长的性子,知道其虽然嘴上不满,但心里对盛隆和疼爱得紧,真正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。
所以她没有慌张,顺着安抚了两句:“夫君的性子,师父不是不知道,一贯随性散漫,实则,他的心里十分敬重师父。”
就回到了原来的话题,继续询问:“往年夫君在太乙宫中时,也会像这回一般,时不时就离开几日吗?”
陈至微抚须的动作一顿。
觅瑜心中一紧,以为对方察觉了自己的试探,正想着合适的说辞,思索该怎样圆过去,就听见他略显犹豫的回答。
“这……怎么说呢,估计是有的,但……为师也不能确定……”
不能确定?
她不解:“这是为何?”
陈至微迟疑道:“徒儿媳妇有所不知,过去的那些年,小石头每每回到太乙宫,大部分时间都闭门、闭关清修,不见外客,很少露面。”
“哪怕是为师,也不知道他在闭关期间做了什么,又是否真的在闭关,直到这一次他亲自来找为师,拜托为师关照你,为师才确定,他——嗯……”
他含糊着隐去话尾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,他又一次为自己破了例……
觅瑜怔然。
陈至微打量着她,缓缓开口:“徒儿媳妇是不是觉得,小石头此举有些莽撞?行事不似从前稳妥?因为有了你,导致他的许多行动都要受到掣肘?”
“其实,为师倒觉得很好。他从前不论怎样,都只有一个人,孤零零的,孑然一身,好也是他,坏也是他。为师每次看着他的身影,都会万分心酸……”
“现在好了,他有了你,虽然要考虑的事情多了许多,不得不做出各种改变,冒一点风险,可他不再是孤身一人,他——他有了牵挂,你明白吗?”
觅瑜明白牵挂的意思,也明白通达道人的意思,他是想说,盛隆和有她作为牵挂,是一件好事,可她不明白,这怎么会是一件好事呢?
看着她露出茫然的神色,陈至微有点着急地解释:“为师、为师的意思是——从前的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!”
“别看他谋划得周密,那是因为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,为了这个目的,他一直屏着口气,一旦得偿所愿,为师很害怕他把这气泄了,生无可恋!”
“现在不同了,他有了你,有了牵挂,有了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依恋,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不顾一切,他会寻求为师的帮助,会忧心你的安危,会——”
话至此处,他缓缓长叹一口气,眼中闪烁出点点泪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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