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榕暗道不好,那近手的就一个香炉。
果然,下一刻,那鎏金兽炉就被疯癫病患,大力扔出。香灰铺天盖地,撒的满室都是,仿佛雪落,尘埃一般降下。
耶律尧脸色一变,抬手捂住宣榕口鼻,同时也屏气凝神。
可有的致狂药草,本就不仅仅通过呼吸,肌肤也能侵入。特别是对于——正如他方才所说——已有病苦之人。
这个剂量的曼陀罗,几乎立刻让耶律尧眼里出现幻觉,重瞳隐闪。
少女和那道幻觉重叠,同时开口:“耶律,你怎么了?”
耶律尧咬紧牙关,退后半步。知道撑不了太久,当机立断,闪身来到冉乐榻前,按住他的昏睡穴。冉乐立刻软倒,被耶律尧胡乱塞回被褥里。
头痛欲裂,数不清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重叠。红色、蓝色、绿色、藏青、玄黑、深紫——通天壁画上佛陀怒目圆睁,背景色彩浓稠,搅动如云雾,凝成一种扭曲鬼魅。
少女和幻觉又同时开口了。
这次说了不一样的话:“我方才看到你眼睛好像不太对劲……是毒发了吗?”
幻觉却脚步轻盈地走到他面前,像是披着月光而来,身后壁画上神女飞天舞动,而她轻纱缭绕,眉心朱砂艳得仿佛滴出血来,踮起脚尖,笑盈盈道:
“你既然这么喜欢我,为什么不对我做些什么?”
耶律尧瞳孔骤缩,喉结微滚,冷冷道:“让开。”
即使是幻觉,他也说不出“滚”字。想像以往一样,拔刀抵砍,却又听到另一道更温和疏离些许的声音:“要是实在不适,在冉乐府上歇一晚也无妨。就算我们被发现擅闯了,亦非大事,我能兜住。以你身体为上。”
说着,更沉稳些许的脚步走了过来。
耶律尧攥着刀柄的五指猛然一松。
今日不行……今日她在,他会很快分不清幻觉和真实。而拔刀的后果,极有可能会误伤。
果然,饮鸩止渴并非良策。或许他当时就不该动随她东归的念头,每靠近一分,不该生的妄念就魔障一分。
顺着床榻坐下,而耳畔有人也随他一起坐下,那道幻觉牵住他的另一只手,贴到颊边低喃:“怎么不看我?没有鲜血和残尸,不是难得美梦吗?你看看我呀耶律。你有蛊王,不是可以做完任何事情,再消抹掉我的记忆,就像当年在江南那样吗?”
与此同时,另一道脚步将近。
骤松的五指又紧,耶律尧在腰间一拔,掷出藏月,锋利刀刃齐整没入地面。他厉声道:“不要过这个界限。如果我临近此处三尺,你拔刀刺我。”
第62章 欲念
宣榕在原地站立。半晌, 默不作声蹲下,拔出面前的刀,隔着十步左右距离, 试探问道:“耶律,能听清我说话吗?”
没有回应, 隐晦的光里, 轻颤微垂的浓睫遮住一半的眼。
耶律尧平日总是漫不经心笑着, 懒洋洋的, 仿佛一切事情都事不关己。可他其实有一对弧度上挑、犹如兽类的眼睛,不笑的时候野性难驯,像是在没有感情地凝视即将捕杀的猎物。
宣榕神态自若地与那双眼对视, 有那么一瞬间,她觉得她是那只猎物。
但仅此一瞬, 因为下一刻, 那双半阖的眼睛猛然闭上, 低哑的三个字:“……离远点,别碰我。”
宣榕这才慢慢起了身, 注视着耶律尧,谨慎后退, 直到在落地罩后隐了身形。
手中刀刃沉重。耶律显然受香灰影响, 神志不清, 否则不至于给匕首她自保。但她不能用这把刀。
不是怕伤到人,而是双方体力悬殊。近距离相对, 别说刺中他了, 十有八九会被夺刀反杀。
于是她摸了摸腕上银镯, 走到外间,将直刀平放在碧纱橱的镂空隔板之间。
向里看去, 两个守夜的婢女软倒在碧纱橱里的长榻上,走近,并指探在她们肩颈动脉,起伏平稳、呼吸匀长,不出意外会睡到天亮。
她放下心来,循着几天前的记忆,在外间堂内翻找片刻。
找到一扇药盒,最上面压着太医院开具的药方,格中有数份未煎制的药材,甄别对比,分别是竹茹、枳实、陈皮、法半夏、茯神、黄连、牡丹皮,这些安眠镇神的中药。
宣榕沉吟片刻,拿了一日半的剂量。
值得庆幸的是冉乐被从外面关了禁闭,所以,煎药的炉子和药壶就在院中。燃起炉火,添水煮药,蒲扇轻摇,宣榕做得很娴熟。
她旅居外地,隔三差五会施药,但着实没想到这手艺在京城也会有用武之地。
炉火呼呼、药汤咕咕,很轻的响动。
但还是顺着窗柩爬入室内,传进了耶律尧耳中。他有点分不清这是泡沫声,还是峡谷里的风声,只能用剑鞘外壁的刀片,刺破掌心,向蛊虫嘲弄道:“假过头了吧,她可不知江南发生了什么。”
“可是我知道呀。”少女垂眸微笑,凑到他耳边,狡黠地舔舐那已然通红的耳垂,“你想不想看我哭着求饶,想让我放弃所有的端庄、矜持、高傲和疏离,臣服在你身下,坏得彻彻底底,只属于你?或者让我想哭不能哭,想逃不能逃?只要你说一声‘想’,现在就可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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