摇曳的花影在他身上晃动。
紧接着,那花藤摇影,也落在了宣榕忽然抬起的手上。
她终于知道还有哪里不对劲了。
娘亲动她东西,至少会告诉她一声的。隐瞒不提,必定有鬼。
于是,宣榕她三指按在青年脖侧,问道:“耶律,你老实告诉我,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?”
指尖是很轻的力道,她像是在接住落下的那道暗影的花。耶律尧却脸色陡然一变,声音艰涩:“你别乱碰……”
指下那猛烈的震动跳窜感愈发强烈。不像仅仅是脉搏,她猜测可能是蛊虫。于是宣榕便道:“好,我不……”
她刚要收回手,却被人反手抓握住腕子。
那力度极大,刚握上来的那刻,简直像是要把她腕骨捏碎,白皙的手腕上立刻泛起红痕。但很快耶律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放松些许,他似是难以忍受,“砰”地一声单膝跪地,呼吸都有点乱起来,勉强咬牙道:“不要动……你先不要动……我今天刀是没有摘的……”
宣榕疼得倒吸冷气,缓过劲来,刚要开口。
却忽然一怔。
因为面前人像是无力垂首,又似是虔诚低头,缓而又缓地将额头轻轻贴在她的手背。
他像是在极力忍受什么,不看不听不闻。垂眸阖眼,长睫震颤。浓密的睫羽来回划过她的肌肤,而肌肤相贴处,滚烫炙热的温度犹如燎原烈火。
不知过了多久,耶律尧才轻轻开口,嗓音沙哑:“对不起,我之前在骗你。安魂草要等三年,我当时在想,我等不到三年。我不想变成一个被它操纵只知杀戮的怪物,我没有要回北疆,也没有想去鬼谷,我会死在五月的望都。”
第75章 墓穴(结尾有加改
耶律尧紧紧闭眼。苍穹之上, 黑烟聚成面目狰狞的鬼怪,业火染红聚散的云彩,烈狱翻到入人间山河, 无数声音,从尖叫斥责到求饶谩骂, 响彻云霄。
他置若罔闻。
直到——
“你为什么要说谎呢?”少女光华流转的眸里盈满血泪, 滚落脸颊, “巧言令色, 舌灿莲花,死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。我……”
火海汹涌,忘川河也肆意灼烧。她吊在被火海隔绝的莲台十字木上, 神色恬淡悲伤,像是要代替凡人受罚。小鬼持钳而来, 将钉钉入她的舌。
宣榕任由它们动作, 柔顺的长发披落, 像是绸缎,鲜血蔓延到他的脚边, 也像是上好的丝织,晃映出漫天面目扭曲的妖魔鬼怪。
“……”
鬼怪恣肆狂欢, 凡人肝胆俱裂。
四周刹那之间静得可怕。
只剩下火焰滋啦, 血珠滴落。
耶律尧在滔天的烈火里, 跪在她面前,轻轻道:“对不起。”
他认输, 他溃不成军, 缴械投降。
将一切和盘托出。
宣榕指尖蜷缩一颤, 她近乎茫然问道:“你在说什么?你拿走的是还需要种植的草籽吗?”
耶律尧没有抬头,他睫羽比普通中原人来得浓长, 这个角度,即使睁开眼,宣榕也看不到他眸中神色。只听见他低低地道:“嗯,你娘主动给我的。她不想让我欠你人情,并不是我找她讨要的。”
宣榕惊疑不定,脚边一人一兽温驯坦诚,她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刺得半晌没有回神,可她并非刨根问底、姿态狠绝之人,第一反应是想解决的法子,而非继续质问,立刻想要抽回手
起身:“三年是吧?没事,我去找一趟楠楠,她应当会知道终南山的秘籍,你到时候……”
耶律尧放开她的手腕,木然道:“不用。我昨天去找顾弛就是为了此事。他给了屏息三秋的功法,我打算去鬼谷睡个三年五载,等这玩意长出来。能救活就救,不能就算。北疆那边很早就放权给哈里克了,我不在也不会乱。”
藤蔓上落下几朵淡蓝碎花。
从耶律尧肩头滚落,落在宣榕裙上。她心里有点五味杂陈,一时没出声,半天才道:“那如果他没有出现呢?你打算怎么办?”
说来似乎匪夷所思。但耶律尧确实不喜欢在宣榕面前暴露任何脆弱——伤痕是与兄弟战友拉近情谊的利器,伤疤是能震慑仇敌的工具,他从不在乎受伤。但对于她而言,旁人的苦难是感同身受的刀刃,自伤己身。
他恨不能捂住她的眼睛,让她看不到红尘里任何的磋磨。
可现在木已成舟,事实被他亲自戳破,耶律尧缓缓起身,去房间里找来跌打损伤的膏药,语气里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僵硬:“我不知道。你不要问了。这不是……已寻得解法了么?之前如何无所谓的。手……我给你上药,还是你自己来?”
“我自己来吧。”宣榕肌肤极易留痕,这么半刻,右腕已是青紫斑驳。她试探用左手指尖按压一下,疼得眉心一抽,刚要拿药,耶律尧却面无表情地避开她伸出的左手。
“你别动。”他托住她右手,给她受伤地方上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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