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算是给足了季檀台阶,他只能应是。
哪怕对耶律尧再不满,也强压怒火,一路随宣榕出府。
守待的车夫见状,驾驭马车而来,示意:“大人。”
季檀却没有立刻上车,他看向宣榕,欲言又止片刻,终是忍不住道:“郡主,臣不该多嘴问您私事。但,您该知道这位北疆新主,是个怎么样危险的人物。他杀戮登位,奸诈狡猾,嘴里的话不知道有几句真的。您跟他走这么近,还请三思。”
宣榕道:“庭芝。他蛮坦率的。”
季檀道:“可是他骗过您!”
宣榕道:“两月之前,恢复记忆之事?”
季檀皱眉:“正是。管中窥豹,可见一斑,说不定这也只是冰山一角,他欺瞒过您更多。”
宣榕思忖道:“我猜他应是想趁机回望都,寻点旧物,并非有意隐瞒。否则他恢复了记忆,只能立刻回北疆主持大局,没借口跟回望都的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季檀深吸了口气:“他若有意欺瞒,能让人瞧得出来吗?您不能因为少年旧识,就如此心软纵他,什么都不加怀疑不加防备。说句大逆不道的话,您这简直就像……”
宣榕奇道:“……像什么?”
季檀道:“……被下了蛊。臣万死。”
宣榕不气,反倒没忍住笑出来,摆了摆手,示意这个话题到此结束:“好了,不用担心。我说过我有数。”
她话说到这个份上,季檀不得不噤声。
即便再心有不甘,也只能行礼告辞:“是。”
*
而此刻公主府的别院,东篱把酒,菊影团簇。
亭中圆桌钱,哈里克豪爽一挥手,道:“来,满上,我先干为敬。”
对面,内阁次辅袁枚强颜欢笑,小抿了口酒。
桌上摆了四五坛空酒坛,都是公主府的珍酿。
北疆风格粗犷,待客便是狂饮。但袁枚已是个老头,根本经不起这样灌酒劝酒,勉强陪了快一个时辰,已是两眼泛白,强撑道:“好酒量,真是好酒量,老夫是不得行了……”
哈里克道:“别啊,这酒不烈的。这样,我每喝五杯,您老喝一口如何?”
袁枚经不起这种折腾,将欲起身。
哈里克又道:“其实,我们也可以只增援兵马,不派驻太多将领的,不过还要商榷……”
袁枚又一屁股坐了回去,面不改色端起酒杯饮尽:“哈里克大人说的哪里话,一口怎么够,老夫也陪一杯。”
哈里克:“……”
他暗笑这帮大齐人也忒拼,对内虽可能偶有政见不合,但能够做到兢兢业业、一致对外,当真稀罕,和北疆一点也不一样。
北疆呢,是对外不怎么上心,内讧得热闹。
哈里克还琢磨着怎么给袁枚灌点酒,忽然,听到身后有脚步传来,紧接着低沉悦耳的一声:“走了。”
转头看去,果见耶律尧信步走来。
不知为何,青年似是心情不错,唇角噙笑,平素在北疆的阴鸷烟消云散,反而有种慵懒的闲适。只是,这种闲适在瞥见成排酒坛的时候,化为微不可查地蹙眉:“谁让你在这里喝酒的?”
哈里克:“……啊?”
好在耶律尧并未发火,只道:“给袁大人赔个不是。”
哈里克不知哪里触了他霉头,但对于这被自己灌了个半醉的老头,确实有点过意不去,连忙将剩下的一坛酒都饮尽,道:“下次袁大人和咱谈事儿,喝茶就行,喝茶就行。今儿是我突兀了,您别放在心上,后续谈判,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。”
袁枚先是客套地敷衍几句。
然后一愣,心说不对,警惕地看向耶律尧道:“你……您是……”
可在北疆,哈里克已是位高权重至极,能够如此居高临下,使唤得动他的,还能有谁?
这位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。
一想到围绕这人的种种腥风血雨,袁枚那张假笑都有点挂不住了:“……您居然都来了啊?”
耶律尧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颔首道:“大人不必紧张担忧。郡主知道,待会我们走,也会和她告辞说一声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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