褰裳

褰裳 第8节(1 / 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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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:潜伏
伴随一声痛苦呻吟,山羊脸赌客从昏迷中醒来,鼻孔流出黑血。医官也觉得自己下手重了,还未扎完的银针,又收回针包里。
“我做了一个噩梦。”他的声音痛苦,充满浓痰的粗粝。“那个凶手的眼神,我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...是他,绝对是他无疑。”
郑祈连忙取过画纸,把沾湿茶水的画像拿给床前给山羊脸赌客看。
他摇了摇头。“那人是王郎的客人,新帝继位前,官府严禁妓女营生,平康坊只做歌舞演出,”
说到此,陆公公非常认可,“先帝和贵妃向来反感此。”神色颇有感念,追怀过往。
“王郎就作为中间人,提供私宅给有需求的贵客,那人常来,比其他客人都更为警惕,每次都戴着黑纱帷帽,穿着同一件灰色织金云纹丝袍,只有一次他在后院为摆脱棠敷纠缠,匆匆从后院逃走,没来得及遮掩,我永远记得他撞见我时,那惊恐而又阴戾的眼神,仿佛当场就想把人活剐了。
在这之后,我在扶风县又一次看见他坐马车上,沉静文雅,不复阴戾,原来他...”山羊脸赌客收住口,打量了一圈屋内的人,目光最后锁定在陆公公身上。“公公,可是能保我?”
陆公公对他的叙述起了极大兴致,这才是连日来他想要听的。“都先出去!”他吩咐说。
门随即被关上。除了陆公公和山羊脸赌客外,其余人都暂且到院内等候。郑祈见萧椯独自一人走到大树下晾晒画纸,似乎对茶水染晕字迹有些介怀。
和煦的阳光照耀下,萧椯有一种谦谦君子的温润感,端方、知礼、克制、内敛,一双眼睛透着明慧光彩。据说三年前殿试,大臣们很欣赏他的谈吐风姿,但司天监说他生辰八字同文贵妃相克,当时文贵妃身体已经很不好,因而先帝改选另一位宋浩做状元。
一阵风过,吹来附近院落的桂花馥郁香气,还夹杂些许菊、松的雅淡之气,萧椯皙白修长的手轻轻抚过树枝,神色似欲笑而未笑,树枝的阴影遮掩住半张脸,有些阴沉沉的。
郑祈不由想起客栈那天,萧椯觉察他中了迷药,客气请他进屋里,关门后立即变脸,朝他头泼冷水,施扎银针,字字强势逼迫,令他逐步回想起,头天夜里所发生的事。
当时萧椯的眼睛流露出的兴奋、残酷,比之陆公公更胜,与此时树下站着的文雅守礼、有些落寞惋惜的他相比,俨然是两个人。
或许是自己多想了,破案的人都这样。郑祈摒弃脑子里这一丝无关紧要的疑虑,走上前去。“陆公公只是查案心切,别把他话记挂心上。”
“若凶手真出自扶风县衙,萧某自当领罪辞官。”萧椯并不焦虑,自出来后便专注眼前的画纸,没有一次回头好奇屋内情况。
原本巡逻半天,有些松懈的府兵,见着官员们都到院子里,又开始郑重其事地四处检查。
“甄圆也是这般想?凶手是百戏楼的人?”郑祈继续问。这才是他关切的事,他未怪过甄圆在茶里下药,他知道甄圆女扮男装的秘密,并言语胁迫她作为诱饵帮忙,而昨天在平康坊发生的事,证明甄圆的顾虑是对的,他没能护住她。
若非萧椯正好也在,及时截留住凶手,后果不堪设想,对此心里很是过意不去。
萧椯虽未答,神色却默认。
郑祈心便定了定,出言宽慰说:“方才那赌客所言,可能是因欠下一大笔赌债,为求陆公公庇护,随口胡诌的。”
萧椯一笑,清冷的目光打量他。“你很信任她的判断?”
“她很聪明不是?观察入微,判断精准,就连随便玩樗蒲,也能很快掌握窍门,若是她是个...”若她是个男儿,该是要建功立业、端委庙堂,但现在确确实实是个举人,郑祈想。
“那是她在家苦练的。”萧椯不以为然说,“整天拿着五木哐哐砸,砸得人耳朵疼。”
“你们是...如何认识?”郑祈好奇问,从昨天两人的眼神交流,便知他们关系匪浅。“她为何要参加科举?”
“她是家母的远房亲戚,父母双亡后投奔我家。”萧椯说。“见我考了探花不服气,就也要考。这事还请郑郎官勿与他人知晓,此事了结后,我自会带她回去。”
“是么?”郑祈不禁有些失落,如若她真是个男儿就好了。“还劳烦萧县令替我给她道个歉,昨晚是我疏失。”
府兵突然高声呵斥住朝院子这边走来的快手和杂役,一齐拔刀把两人围了。“小人是来送药的。”杂役颤栗说,手里的药汤吓得抖落小半。
医官听闻,赶紧接过药,待府兵点头,杂役鞠了一大躬,转身跑了。快手仍旧站在那里,表情极是僵硬,但身上的衙役衣袍让他保持一定克制。
萧椯不急不缓走去。
郑祈挥了挥手,府兵们方才避让开。
“县令,那姓李的女子仍站在衙门外不肯走,说定要见甄举人一面,路过的人见她柔柔弱弱,都上前关心询问,不知道的还以为...”快手为难说。
“是李萝菡么?”郑祈问。“或许是为她爹的事而来。”他见萧椯神色不快,主动承揽道:“不如由我去说。”
旁人向来怕羽林卫,再凶悍难缠的人见着他们官袍,气势都要弱上三分,他只需往那里一站,挺直胸膛,面无表情、平稳直述几句话就是,若是还不能解决,就望陆公公一眼,这是他干爹卫总管教他的。
“不必了。”萧椯淡淡说,转身朝外走去。
李萝菡带着一名小丫鬟站在侧门外,穿着一袭淡绿衫裙,容貌绢妍,春山微蹙,目光莹莹,甚是柔弱可怜。
看不出一丝风尘味。
但正经闺秀,是不会出门抛头露面的。
相隔不过一丈的街巷里,聚集好些围观的百姓,见着县令板着脸出来,身旁还跟着一位锦绣官袍的男子,一窝蜂散了。
她盈盈向二位行礼,近看神色憔悴。萧椯就端直站在门前,即使不远处仍有大胆的百姓窥视,也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。风有些寒,吹得她发丝略乱,嘴唇发白。“甄举人的伤势可好?”她关切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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